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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子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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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故事] 天崩地裂:浩劫的前奏

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0 13:54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德雷克塔尔在睡梦中辗转反侧。梦中的异象推搡着他,掐拧着他,嘲笑着他,折磨着他。他的脑海中同时翻腾着种种半遮半掩模糊不清的景象,既有和平与发展,又有灾难与毁灭。

在这次的梦境中他能看见自己站在空无一物的虚空当中,上下四周均是繁星点缀的漆黑夜空。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之灵的影像在他身边,全都气恼不悦满腔怒火。它们朝他发起祈求,而当他敞开心胸作出回应时,它们却粗暴地拒绝了,愤怒的程度令他震惊。假如它们是是孩子的话,一定早都哭出声了。

洪水冲刷着他,狂风鞭挞着他。强而有力的风暴卷起海上的船舰,像孩子的玩具一样用力摔打着。凯恩和格罗姆的儿子就在那艘船上……不、不,那是萨尔……然而到底在上面并不重要了,因为船很快碎成了一堆泡涨湿透的木料。

接着烈焰腾起,点点火花如护巢的雀鸟一般朝他扑来。在这样的攻击面前他尖叫着毫无还手之力,衣服着火燃烧起来,他疯狂地拍打着,然而火焰却拒绝就此熄灭。

正当德雷克塔尔就要陨殁于火海之时,一切又突然停止下来。他再度完好如初。德雷克塔尔喘着大气浑身颤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梦境还在继续。

他感觉到脚下传来隆隆的巨响。他知道空气之灵、水之灵和火焰之灵都已经表述了它们的痛苦,它们或许还会再来一次,然而德雷克塔尔知道脚下大地的抽泣和颤抖才刚刚开始。影像飞快地从他眼前掠过——忽而冰雪,忽然密林——

他尖叫着跳起身来,幸运的是,眼前再次只剩下漆黑一片。他伸出手臂,和往常一样碰到了帕尔卡的手。

“怎么了,宗父?”年轻的兽人问道。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完全没有受到那些折磨德雷克塔尔的东西影响。

德雷克塔尔张开嘴想要回答,然而突然间他的脑海便如眼前一样漆黑。他梦到了——一些东西。一些重要的东西。一些必须马上通知——

“我……我不知道,”他嚅嚅地说,“有些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帕尔卡。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我不知道!

他悲哀地摇着头,恐惧地抽泣着。

沿着他的脸颊,热泪潸然而下。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安度因开始养成了习惯。一早起来就和永远看起来精神抖擞开心乐观的艾琳训练。斗剑结束后他们就一起去郊外骑羊。尽管公羊不是他喜欢的坐骑,安度因却喜欢出门遛遛;清新的空气让他几乎有些头晕目眩,而这块冰雪大地也与气候温润的暴风城大不相同。他现在非常喜欢艾琳,相信她不会手下留情,不管拳脚上还是言语上,而这却让他精神振奋。有一次,他问到了茉艾拉的事。

“哦,那事可复杂了。”她说。

“我倒觉得挺简单的。她被绑架了,被魅惑了,于是伤透了麦格尼的心。”

“当然,他一定很想念她,”艾琳说,“但对她而言,他也不是位好父亲。”

安度因有些吃惊。他一向以为那位直爽的矮人是位完美的父亲。他一定懂得去尊重他人的选择,而不是逼着他们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倒不是说他残酷,或者别的什么。但是——呃,公主殿下只是错投了女儿身。麦格尼一直想要个儿子来继承他的王位。他认为一个女孩不适合统治国家。”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对她的人民而言就是一位了不起的领袖。”安度因说。

“是的,后来茉艾拉失踪不久,陛下就把我和另外几个人调到了精英卫队。”艾琳说,“我想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待人不公了。我希望有一天,他们父女能够重归言好。”

安度因也是这么希望的。看起来并不只是人类才有亲子矛盾。

当他们一起出城骑游的时候,他认识了附近卡拉洛斯和钢架补给站的人们。有一次他们甚至远行到了洛克莫丹的塞尔萨玛,在那里吃过午饭之后,筋疲力尽的安度因就在湖边睡了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身上被太阳晒得针刺一样疼。

“喔唷,你们人类就不知道躲躲太阳吗?”艾琳开玩笑地说。

怎么就没有被晒伤?”安度因不高兴地反问。每当他见到艾琳,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里她都穿着全身甲,剩下的时候也都是呆在地下。而她现在露出的皮肤居然比安度因的还要白。

“我到那块突出的大石头下面荫凉处打了个盹。”她说。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自己会知道呢。你下次就懂了,对不?”她朝他温和地笑笑。尽管他身上疼得厉害,皮肤红得像煮熟了的螃蟹,安度因发现自己却没法朝她发火。他穿衬衣的时候忍不住吸了口气;轻柔如羽的符文布纤维此刻也能造成极大的痛苦。艾琳说的对,他下回绝不会不找个该死的荫凉地方就把自己丢在太阳底下暴晒了。

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发现有人留了封信。上面写着麦格尼•铜须粗大的手书。

安度因——

你回来之后马上来一趟王座大厅。带上艾琳一起。



他原本想要找高阶牧师洛汗看看晒伤,但麦格尼的召唤显然不容耽搁。他把信给艾琳看了看,她瞪大眼睛点了点头,于是他俩一起转身朝王座大厅快步走去。尽管身上的晒伤依然疼痛,安度因还是一路小跑,心中涌起一阵担忧。是他父王出什么事了吗?还是部落与联盟之间终于爆发战争了?

麦格尼俯身对着一张桌子。他左右各站着一名矮人,他们的服饰看上去风尘仆仆。第三个矮人正热切地注视着桌上的三块石板。安度因认出他是探险家协会的负责人,资深探险家缪宁•麦格拉斯。一个精神抖擞有着红色头发和大胡子的矮人,总是喜欢戴着一副运动风镜。

安度因停住脚步,与艾琳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而她耸耸肩,显然和他一样茫然不解。

“啊,安度因,孩子,来吧,到这来!你会想要看看这个的!”麦格尼朝他招招手,激动得两眼放光。安度因松了口气,突然之间感到疲惫不堪,心中一时有些不快/

“您的信息听起来很急迫,陛——麦格尼伯伯。”他边说边向前走去,再次感觉到晒伤的痛苦。

“哦,急倒不急,但是非常有趣!快过来自己看看吧!”

一个矮人点着头往一旁挪开几步,好让安度因能站到麦格尼和麦格拉斯身边。他往桌上看去,发现那并不是三块,而是一块石板,只不过碎裂成了几块而已。每块碎片上都刻着文字。安度因懂得好几种语言,但对这种却十分陌生。

“这是我弟弟布莱恩送来给我的,”麦格尼说。他脱下一只手套,有力的手指以令人惊讶的轻柔动作抚摸着上面的文字。“他对此很好奇,并且觉得我也会如此。”他看了安度因一眼,“我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叫人来找你了。我想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安度因笑着摇摇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我相信没人见过,至少有很长,很长时间没人见过了。这种文字……是土灵留下的。”

安度因的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钦敬地看着那些碎片。土灵是远古泰坦造物,现代的矮人正是由土灵演化而来。他眼前的石板有着难以形容的悠久历史,或许一万年——甚至更久。他也像麦格尼一样,带着深深的敬意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它。

“你知道上面说的什么吗?”

“不,我没学过这种东西。就连布莱恩也搞不太明白。所以他才把这东西送到这来,交给探险者大厅的专家们。他写了些东西……我看看……”麦格尼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来,“关于……与大地合为一体。”

“哼,”如安度因所知,艾琳是个完全务实的人,在想象力方面兴趣不大,因而早就对安度因反复拜访探险者大厅感到厌烦了。于是安度因正式免除了她这份苦差,当他在那里消磨时间的时候就不用艾琳陪伴了。“与大地合为一体?听起来就像被埋在土里一样。”

安度因不带恶意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把注意力转回石板上。“你认为它是什么意思?这话说的可有些含糊。”

“确实,而我们必须得弄个清楚。”麦格尼点点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安度因。“你是个相当敏锐的孩子,安度因。你注意到近来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了吗?”

安度因有些迷惑不解,“我知道联盟和部落之间有很多摩擦,”他说,不知道麦格尼所指的是不是这一方面。“部落挑起事端是因为他们的物资在战争中耗尽了。”

“不错,不错。”麦格尼赞许地点点头,“但并不只是因为战争。顺着想下去吧,孩子。”

安度因皱起眉头,“呃……因为杜隆塔尔是一块贫瘠的土地,”他说,“物资本来就不丰沛。”

“而现在变得更加缺少,因为……”

“因为战争和……”安度因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因为异常的干旱。”

“完全正确。”

“现在我们说到点子上了……吉安娜阿姨说我去看她之前刚发生过一场强烈的风暴,甚至是她所见过最厉害的一次。还有报告说一场奇怪的飓风破坏了很多从诺森德返航的船只。”

“是的!”麦格尼兴奋地几乎欢呼起来。“凶猛的风暴,一些地方洪涝,另一些地方干旱……事情有些不对劲,孩子。我不是萨满,但这些天来元素们显然很不高兴。这些石板中或许埋藏着查清真相的钥匙。”

“你——真的吗?你真的认为那么古老的东西能够解决我们今天的问题?”

“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孩子。最起码说……”麦格尼故意夸张地做出密谋般的语气轻声道,“这可都是些好长时间不见天日的东西唷,嗯?”

他拍了拍安度因的背,正好是晒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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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0 13:56 显示全部楼层
翻译工作进行的缓慢而痛苦,还不时出错。安度因发现这些翻译们个个骄傲自大不愿承认自己可能犯错——而他们每个人的解读都互不相同。

资深探险家麦格拉斯坚持认为这是个形而上学的修辞。“‘与大地合为一体’,”他念道,“就是与它心灵相通,去感受它的痛苦。”

顾问贝尔格拉姆对此嗤之以鼻。他是个干瘦的老头,有着颤抖的双手和一副整个铁炉堡都能传遍的好嗓门。“呸,”他说,“缪宁,你和小妞鬼混得太多了吧。啥在你眼里都是‘合体’。”

一直在用眼睛偷瞄漂亮的艾琳的麦格拉斯大笑起来。“那是因为你几十年没碰过妞儿了。贝尔格拉姆,你是不是已经——”

“嘿,嘿,别在小王子耳边说这种荤段子!”艾琳镇定自若地叱骂道。

安度因微微有些脸红,“没关系,”他说,“我的意思是……我懂的。”

艾琳难以抗拒地朝他眨眨眼睛,“是吗?”

安度因飞快地转向贝尔格拉姆,“认为是什么意思?”他问道,希望能成功转移话题。

“唔,我认为在全部翻译完之前不可能真正弄明白。一句话的解读往往取决于它的上下文。比如说,就拿……‘饥渴’为例。如果你把它放在这样一段话里,‘我老婆正在隔壁做饭。我能闻到啤酒炖猪排的香吻。我感觉又饥又渴。’嗯,这就是字面上的饥渴,对吗?”

“贝尔格拉姆,别逗我了。午饭时间早过了。”艾琳说。

“但如果这段话是这么说的,‘我被关押了整整四年,眼前只有灰白的牢墙。我梦想着开阔的空间和明媚的太阳。对自由充满饥渴。’这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天啊,你简直是个诗人,”艾琳惊讶地说,安度因也有同感。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说,“我还不曾那么想过。什么——”

一个低沉的隆隆声打断了他的话。安度因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微微震动起来,就像踩在一头咕噜作响的巨兽背上,只不过这预示的后果可要糟糕多了。另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安度因抬头看去,只见数百本书晃动着慢慢滑出书架。

他脑海中同时产生了三个念头。其一,这些记载着宝贵知识的书籍是无价的财富,从那么高的地方纷乱坠下,就算不被毁坏也要造成损伤。其二,这些书将要从那么高的地方纷乱坠下砸到他们的头上。其三,要是石板残片从摇晃的桌子上滑下去可能会摔碎的。他扑上前去一把抓起石板,把这些不可替代的知识碎片紧紧贴在胸前。

“小心!”艾琳尖叫着拉住安度因和贝尔格拉姆的手臂,把他们拖到图书馆与展览厅之间的拱顶门廊下。安度因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是要他们彻底逃出大厅。于是他继续往外跑,直到艾琳闷哼一声扑到他的身上。他猛地转了个身,屁股重重地摔倒地上,艾琳趴在他的背后,而石板被保护得完好无损。

“不,安度因!别出去!呆在门廊里!”

这个警告来得有点晚了。他正好倒在翼手龙骨架的下边。那东西发出剧烈的咔咔声,吊着它的铁链晃荡起来,让那对只剩骨架的巨翼拍打着,似乎它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将它固定成这个姿势的缆绳仅仅是为承受重力而设计的,就在安度因看着它的时候,吊绳突然绷断了,巨大的骷髅翼手龙摔了下来。在那漫长、缓慢而可怕的一瞬间,他只看到死亡扑面而来。

接着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搂住他的肩头,冰冷的铠甲贴住他的脸颊,艾琳扑到他的身上保护着他。一根化石骨骼砸到她的铠甲上,令她痛苦地发出呜的一声。

转眼间一切都结束了。艾琳撑起身来,脸上带着痛意但看上去似乎别无旁碍。安度因坐起身小心地环顾四周。如他预料的一样,书籍和桌上的物品大都掉到了地上。

“石板!”贝尔格拉姆跳起身来大叫道。

“在我这。”安度因说。

“好孩子!”麦格拉斯大声说。

艾琳微微皱着眉站起身来。安度因也跟着起身,他的双腿还在颤抖,依然把石板残片紧紧贴在胸前。他注视着她。

“你救了我的命,”他轻声说。

“哦,”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换了你也会那么做。再说,要是我没能时刻准备好救你一命的话,那就不算个称职的贴身护卫了,是不是?”

他感激地点点头,朝她笑了笑。她开心地眨眨眼。

“大家都还好吧?”安度因边问边把石板递给贝尔格拉姆。

“貌似……哦,可怜的书啊。”麦格拉斯说道,声音中显露出真切的痛意。安度因沉重地点点头。

“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人需要帮助。”艾琳说。

“好主意。我们走。”

“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艾琳说。

“呃,你必须跟在我身边,所以你不能就这么自个跑了,对吧?”他难到她了,于是艾琳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们去秘法大厅,”安度因继续说,“要是有人受伤的话,他们就需要治疗者。”

他离开探险者大厅,飞快地朝秘法大厅跑去。艾琳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也小跑着跟在他身边。在快要到达的时候,他们放慢了脚步。

已经有几十个人聚集在大厅附近。有些人还能自己行走,另一些则被人搀扶着,或是驮在山羊背上。还有的人躺在冰冷的石地板上,他们的亲人在身边痛哭流涕呼唤着牧师。然而那些飞快默念着治疗祷言的牧师们看起来人手并不充足。

“天啊,”艾琳说道,“看来我们还真是幸运。”

安度因点点头,“洛汗不在这里,”他说,“这意味着某个地方的情况更为严重。”他一把抓住一位匆匆走过身边的女牧师,“抱歉,请问高阶牧师洛汗在哪?”

“他被叫走了。”她说。

“去哪了?”

“卡拉诺斯。那边受灾更严重。现在,请让我去照顾这些伤员!”

“来吧。”安度因对艾琳说。

“什么?”

“我们去卡拉诺斯。我受过应对紧急情况的训练,”安度因说,“我会处理伤口,接驳断骨,包扎绷带——在真正的治疗者到来之前提供帮助。”

“你真正接过几根骨头?”

“呃……一根也没有。但是我知道怎么做!”艾琳怀疑地盯着他,安度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使劲摇晃起来。“艾琳,听着!我能帮上忙!我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那就帮帮这些人啊,”艾琳实实在在地说道。

安度因环顾四周。他看着那些伤员,意识到那是已经治疗好的伤口残留的血迹,而非伤口中流出的鲜血。人们确实受了伤,但多数人还能走动、站立和说话。这里的情况并不急迫,尽管牧师们还在繁忙而且显然得忙上一阵子。

“他们不需要,”他轻声说,“我想帮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求求你了——我们去卡拉诺斯吧。”

她的眼睛探询着他,然后叹了口气。“好吧,但我不会让你以身犯险的,明白吗?”

他笑了起来,“好,但我们得赶快,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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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1 13:39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白`se乐章 于 2011-4-11 13:43 编辑

第十三章
安度因紧紧抓住山羊,沿着滑溜结冰的小径从铁炉堡一路飞驰冲向山荫下的小村庄。他现在只能相信这头公羊稳健的四蹄,而他有些惊讶地意识到它并未辜负自己的信任,一路上连滑也没滑一下。他发现这种大型公羊骑起来比马还要舒服,但他仍然不喜欢这段差点颠断脖子的旅途。

当他们快到卡拉诺斯的时候,几个驻扎在那的巡山人向他们致意。

“快!镇子上有人被埋住了!”其中一人高喊道,“把你的羊给我,小姐!我要骑到铁炉堡去找人求助!”

艾琳立刻跳下羊背,把缰绳交给那个巡山人。他随即翻身上鞍绝尘而去。艾琳二话不说迅速爬到安度因身后,两人同乘一羊,表情严肃地往前飞驰。

这里的伤情要严重许多。安度因看到有将近一打人正在空旷地接受治疗,而镇上几乎所有的建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他左顾右盼寻找着洛汗,发现他正跪在一位矮人大妈身边。安度因滑下羊背朝高阶牧师跑去,正好看到他拉过一张布单盖在僵硬的尸体上。

洛汗抬起后,眼中有着安度因前所未见的苍老。“安度因王子,”他说,“我知道你可能会来。你懂得点急救训练吗?”

安度因点点头,“尽管我不是矮人,也照样有条好身板。”他说,“我听说有人被埋在里面了。”

“是的,”他说,“但我们现在缺的是治疗者,不是好身板。艾琳,小姐,去救助其他人吧;小伙留这帮我的忙。”

“是,”艾琳说,“我们去把那些身陷险地的人救出来。”

接下来好几个小时,安度因一直在投入工作。越来越多的地震受害者被从碎石瓦砾下救出,洛汗先治疗那些受伤最严重的人,把轻伤留给安度因处理。他清洗并包扎他们的伤口,用笑容来安慰他们。有一次他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洛汗正赞赏地看着他。

他忙碌的时候想到了自己的父王。瓦里安是一位战士,而安度因知道自己不是。剑术训练或是伤害他人的想法都不能给这位人类王子带来此刻的感受。他现在是在治愈痛苦而非制造痛苦,救助他人而非伤害他人。唉,有时候战争的黑暗与恐怖是不可或缺的,就像诺森德之战一样。但是安度因内心深处明白,他所一直渴望和追求的是和平。这些由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造成的伤员就已经够糟的了,如果造成伤害的不是意外坠落的碎石而是战争的话,安度因
简直不愿去想他会是什么感受。

有人架起一口大锅,往里面装满冰雪。煮出来的水温热清洁。安度因往一杯热水里倒了些治疗药剂,又往里面泡了几片宁神花叶,然后把杯子递给一位侏儒母亲。她带着两个孩子,一个还是婴儿,另一个则刚会走路。她让孩子们先抿了几口,自己才开始喝起来。

“您真是好人,先生,”她说,“谢谢您。”

“不用谢。”安度因边说边拍拍那个婴孩的小脑袋,然后朝一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矮人大叔走去。这个矮人的额头上有条鲜血淋漓的口子,一位来访的暗夜精灵女牧师正在为他的伤口敷药,而矮人却与她争吵着。

“我现在好得很,该死,照顾那些真正受了伤的人去,要不我一拳打断你的鼻子!”

“先生,请别这样,要是你保持不动的话——”

“不要把你宝贵的治疗能力浪费在这么一道小口子上!”矮人大声吼道,“你干嘛不——”

大地又开始隆隆震动。这一次安度因觉得自己不像是踩在咕噜作响的巨兽背上,而是试图在狂奔乱跳的马背上保持平衡。他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冻土之上。大地在他身下低声吼叫着,这次的声音愤怒而富于挑衅,他捂住头屏起呼吸等待着灾难的结束。在他身边此起彼伏的是慌乱的尖叫声和低沉的迸裂声。安度因紧闭双眼向圣光祈祷,努力与心中本能的恐惧作斗争。他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第一次地震的时候他应付的还算不错,可现在却似乎失去了理智。他意识到身边的尖叫声中也有自己的一份。

一股令人平静的暖流涌来,他感觉到了熟悉的圣光。他的胸口突然间为之一松,呼吸再次畅快起来。脚下的大地还在起伏不定,但他现在已经能够思考,能够控制情绪渡过灾难,而不是被灾难控制情绪。其他人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大地震颤的巨响中不再伴有可怕的哭喊。

似乎永无止境的余震终于结束了。安度因小心地抬头四望,他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霜花。那个侏儒女人和她的孩子们——他们全都没事。那个古怪的矮人大叔与暗夜精灵女性也都还好,尽管两人同样面色苍白。洛汗在哪——在那呢。一定是他使用了圣光来安抚他们,保护他们不受恐惧的侵害。安度因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手上感觉湿湿的。一开始他恐惧地想那可能是鲜血,然而它是棕色的,摸上去感觉冰凉。什么……安度因慢慢站起身,注视着手上的液体。他小心地闻了闻。

那是……啤酒。

一开始,他不明所以,接着才明白过来。他转身往后面看去,那里原本是栋建筑,现在只剩下几个滚倒的破木桶和白茫茫的一片。

雷酒酿酒厂坍塌了,从后面山丘上垮下的积雪和泥土将它完全掩埋了。

“噢,圣光啊。”安度因轻声说道。他惊恐地祈祷着,猛冲向那个被雪堆掩埋的可爱小酒馆。其他人也跟了上来,一面大声呼喊着,一面抓起铁锹奋力挖掘。一个侏儒法师冲上前来,她的法袍不安地飘动着。“别担心!我能融化积雪!”她边叫着,边准备把言语付诸行动。

“不!”安度因叫道,“会把下面淹了的!”

那个把大红色头发系成两根羊角辫的侏儒怒视着他,然而还是点了点头,理解了话中的道理。

“要是用风呢,”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一位两腿修长举止优雅的德莱尼女士走上前来看着安度因。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从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变成了发号司令的角色,然而心中还是拼命地思考着。是的——加以适当的引导和控制,风就能吹走表面的积雪而不会伤害到困在下面的人。然后他们就能看到废墟上到底堆了多少泥土。

“呃——好啊,”他笨拙地说,“但是小心点!”

她闭上双眼,快速舞动修长的蓝色手指,蓝黑色的长发迎风飘扬。尽管情况险恶,安度因一时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为她的美貌和优雅所着迷。接着他红着脸把注意力集中到她召唤的魔法上来。

他听到一声轻微的爆响,一个罐型的小东西凭空出现,由里向外散发着光芒。安度因知道那是一个图腾——萨满法师联系、召唤以及控制元素的方式。那上面闪亮的宝石好像在旋转一般,一圈安度因所不认识的符文缓缓转动着。

片刻之后,一个打着旋的浅蓝色小型尘魔开始成型。在萨满的吟诵声中它越变越大,最后她手腕一翻结束了施法。然而它一动不动。德莱尼人迷惑地睁开眼睛,用一种安度因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些什么。可她召唤来的那个小型元素生物仍然没有听命。

她脸上的表情困惑中夹杂着惊恐,以恳求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风元素终于旋转着往前移动,卷起的雪花让旁观的众人不由得退了几步。它很快就完成了工作。被吹散的积雪下露出了酿酒厂房顶的灰色石板。风元素在原地旋转着,速度越来越快,突然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安度因从眼角里注意到那个年青的德莱尼萨满抬起一直颤抖的手擦了擦脸。

人群再次冲上前去,急于开始帮助被困在下面的人。安度因也跟在当中。

“等等!等等!”洛汗说道,“安静!”大家都听从地注目着高阶牧师,而他闭上眼睛专注聆听着。经过片刻的努力之后,安度因也听到了——微弱的金属敲击声。还有其他模糊的声音,然而太过微弱听不清说些什么。

“别浪费力气呼救了!”洛汗大声喊道,“我们能听见,马上就来救你。”

大家又开始徒手挖了起来,还有人找来些有助于挖掘的工具。安度因并不惊讶于看到艾琳站在搜救队的最前列,尽管她的双臂因疲劳过度而微微颤抖,但她精神上的决心盖过了身体上的疲惫。岩石被一点一点地挪开,露出下面浑身裹满尘土的伤者。洛汗恰如所需地走上前去,尽全力去观察和治疗那些无法直接触碰到的人。他全神贯注两眼敏锐,双手的动作快到与年龄不相符合。当一个又一个地震的受害者被鲜活健康地救出来时,安度因感觉到两眼盈满泪水,那是为这位矮人和圣光祝福流下的喜悦和感激之泪。

“多少层?”安度因停下手来擦擦额头,一面开口问道。天气寒冷,然而高强度劳动让他大汗淋漓。

“三层,”有人说。

“不,四……四层,”又有人更正道。他是旅店老板贝尔姆,现在正裹着毯子坐在一旁,手里紧紧捧着一杯热茶,边打着哆嗦边说道。“下……下面有给过夜的人准备的房间。我们今天没客人,所以我想里面没……没有人。”

“感谢圣光,”洛汗低声说,“那就只用考虑三层了。”

“哦,工作量还不算太大,”艾琳笑道,尽管她紧绷的脸出卖了实情。“早一天把酿酒厂重建起来,就能早一天把我们的杯子里倒满美味的雷酒!”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笑,自从这场灾难发生以来,这是安度因第一次从人们脸上看到笑容。这并没有降低救治伤者的急迫性,但却有效缓解了紧张情绪,大家也因此干得更快了。

现在第一层的瓦砾、伤员以及令人哀伤的尸体都已经清理干净。有人再次有节奏地敲了敲,下面也再次敲响令人宽慰的回应声,这让人们松了口气。几名侏儒志愿者在腰间拴着绳索,从一小块被清空的区域爬进下一层。绳索被用力拉扯了几下,告诉人们下面幸存者的数量:三个。人们欢呼着开始拓宽洞口,而艾琳和另一个矮人也爬了进去。

人们抱的希望很大。搜救进行的很顺利。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提供援助,向受害者分发食物、热饮与毛毯。有那么一会安度因抬头瞟了洛汗一眼,后者捕捉到他的眼神并点了点头。

“别担心,孩子,我们会重建这一次的。我们矮人坚韧顽强,那些侏儒朋友们也是一样。相信我,酿酒厂将是我们重建的第一个对象!”

安度因和其他人一起笑了起来,重新开始手头的工作。又开始下起雪来,这对救援毫无帮助。他浑身又湿又冷,但劳动让他全身温暖。他的手指挖出了血,本来可以让洛汗用个快速祈祷,但他知道别的人比他更加迫切需要治疗。他的手指会自然痊愈的,但其他人的伤口可就难了——

又来了,又是一次余震。当脚下的地板塌陷时安度因差点没来得及躲开。他重重地摔倒在地,狂风狠狠抽打着他,使他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吞咽着空气。细小的碎石砸在他的身上,让安度因脸上一阵抽搐。大地最终停止了狂怒的震动,感觉好像有整整一千次之久。安度因站起身,擦去眼角的一丝血迹朝酿酒厂看去。他使劲眨着眼睛,一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酿造厂不见了。再也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个可怕的窟窿,上面覆盖着倒塌的墙壁、天花板和桌椅的碎片。尘土还在飞扬着,在宁静的落雪中显得格外突兀。

艾琳……

洛汗吃力地爬上去敲了敲石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几秒钟后他又敲了敲,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他退回原地,一面缓慢地摇着头。

安度因心中猛地一紧。

“不!”他大叫着冲上前去。恐惧让他获得了力量,让他强迫自己冰冷的手指抓起一大块石头丢到一旁,又马上伸向下一块。“艾琳!”他嘶哑着声音大喊道,“艾琳,坚持住啊,我们会救你出来的!”

“孩子,”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

话音中隐含着一些安度因拒绝承认的含义。他不顾洛汗的话继续挖着,喘息中带着哭腔。“艾琳,再坚持一会,好吗?我们马上就来……来了!”

“孩子,”洛汗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语气更为坚持。安度因感觉到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而他愤怒地把它甩开,他用模糊的目光怒视着牧师,对那张苍老的面孔上的同情与悲伤完全视而不见。他环顾着那些本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们。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着。有人已是泪流满面。他们的表情满是震惊。

“下面没有回音。”洛汗有些无情地坚持道,“已经……结束了。谁也没法幸免于难。来吧,孩子。你已经尽全力了,去做点别的吧。”

“不!”安度因尖叫着抽回手臂,“你不知道!我们不能放弃!他们没有回音是因为他们受伤了,或者失去知觉了。我们得赶快——必须把他们救出来——必须把她救出来……”

洛汗默默地站在一旁,再没去试图阻止年轻的人类王子。安度因脸上泪如雨下,他不知道自己继续挖了多久。他搬开一块又一块石头,直到他瘦削的肩膀疼痛难忍,直到他的双手血流不止蜷缩着没有感觉,直到他最后扑倒在积雪的石头上痛哭起来。他伸出手掌,像是要伸向那位被狂怒的大地压在无数巨石下的朋友。

“艾琳,”他轻声唤着。不管她身在何方,此语只为她而言。“艾琳……对不起……对不起……”

当那双温和的大手搂住他筋疲力尽的身体,将他抱起来的时候,安度因再没有抗拒。他无力抗拒只能接受。他的心伤痛万分,他的身体耗尽力气。在他失去知觉之前只记得一双粗糙的大手温柔地抚慰着他的额头与心灵,洛汗温和的声音告诉他是歇息的时候了,歇息和治疗。

而他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幕是一位棕发矮人女孩快乐的笑脸。斯人如是,永怀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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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1 13:44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麦格尼看起来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自从酿酒厂灾难发生后的两天以外,安度因了解到除了卡拉诺斯之外还有很多地方伤亡惨重。这并不是一场局部性地震。卡兹莫丹各处城镇都被撼动。半个米奈希尔港沉到了海底,奥达曼到洛克莫丹之间开凿出的山道也被掩埋,至少埋了一部分。

这不是一场地区性灾难,而是全国性的危机。

这桩惨剧让矮人国王倍显苍老,然而他眼中的坚决告诉大家麦格尼•铜须绝不会被打倒。当安度因走进王座大厅的时候,麦格尼抬头瞥了一眼,招手示意他过来。这不像平时他一有机会便表露出的热情,而是直接的命令。安度因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我不想仓促行事,”麦格尼开始说道,“但是圣光在上,我现在宁愿自己仓促行事。要那样的话我们说不定就能拯救所有那些逝去的生命。包括艾琳。”

安度因艰难地咽了口气。昨天举行了一场哀悼卡兹莫丹死难者的仪式。这比暴风城的那次更加让人难熬,而那一次是在追悼漫长战争中逝去的数以万计生命。安度因为他的挚友伯瓦尔•弗塔根之死而哀伤,但悼念仪式是在好几个月之后才举行的。艾琳却还尸骨未寒,而且,该死,简直让他痛彻心扉……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麦格尼的话上。

“我——不明白,”他说,“是和石板有关吗?”

“啊,是的,”麦格尼说,“我一直在敦促翻译们,而他们现在已经非常确定石板的意思了。让我读给你听听,”他清清嗓子弯下腰去,两眼闪亮地看着那些奇怪的字母。当他大声朗读这些听起来庄严古老的文字时,他原本浓重的口音更加明显了。

重归于山陵兮,莫问何故。吾民为土灵兮,生于斯土;魂牵而梦絮兮,同心共苦;观天地苍然兮,长歌当哭。久别于家园兮,欲回无路。大地之子裔兮,是为此故。

“重归于山陵兮,莫问何路。入大地之心兮,药引为助。山鼠草,幽灵菇,黑莲花,一撮土。炼成良药饮入腹,念此真言心无鹜。问道群山有答复,返本归元一如故。重归于山陵兮,回吾乡土。


他转过头热切地盯着安度因,“明白了?”

安度因觉得如此,“我想……那么……这—这个仪式能够让你和艾泽拉斯本身交流?”

“似乎如此,是的。而如果我们能和艾泽拉斯本身对话,就能够问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鬼的事情。就能找到一个解——解决的方法,某种治愈它的方法。或许这样一来就不再会有什么反常的洪涝和干旱以及……以及地震。安度因——事情不仅仅只是塌方而已,有些大事情即将发生。你知道吗,远到泰达希尔都传来了大地震动的报告。”

“这……不可能……对吗?”

麦格尼摇摇头,“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不,事情不该是这样……这不正常,绝不正常。”

安度因默默地思考了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但是……其中一些草药不是有毒的吗?”

“所以他们要你和泥土一起服下。”麦格尼说,“特定的泥土能够中和特定的毒素。别担心,我和铁炉堡最好的草药师谈过。我可不想服毒身亡。”

安度因盯着他,“你?你要亲自来试吗?这听起来像是萨满做的事。”

“不,孩子。受灾最严重的是我的王国。伤亡最惨重的是我们矮人。而我领导着他们。孩子,我们是泰坦的子民。我们比其他任何种族更为接近大地之子。我正应该是做这个的人。再说了,要是我躲在安全的地方让其他人来面对未知危险的话,那算是哪门子的国王。这不是我们矮人的作风,孩子。”

“也不是我父王的作风。”安度因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正是实情。

“是的,这也不是瓦里安的作风。”麦格尼赞同地说,“现在,学者们已经一致同意仪式就在铁炉堡举行。我只需要尽可能深入地底,直达大地之心。”他朝安度因略为一笑,“不是人人都知道那个秘密地点,但我认为你值得信任。你和我们一样有颗勇敢的心,孩子,尽管你这个人类小伙子瘦得跟芦苇一样,而且也实在太纤弱了。”

安度因发现自己露出了微笑,两天前他还在想自己能不能做到。他知道,艾琳是第一个责备他这副样子的人。

“艾琳保证过要用矮人的方式来锤炼我,”他说道,声音中有一丝迟滞,但仍然令人惊讶地轻松。

“啊,”麦格尼说,朝他悲哀地笑了笑。“在我看来,她已经做到了。”

安度因再度深咽了一口气。

“现在,”麦格尼说,“我已经派草药师们去收集必要的原料。明早仪式开始前一切都要准备就绪。”

“这么快?”

“是的,我认为越快越好。要是艾泽拉斯开始对我讲述,我就能尽可能去帮助它。你说对吗?”

安度因点点头。只有圣光才知道还会不会有新的余震。

安度因开始是朝自己的住处走去,却发现不知不觉来到了秘法大厅。过去两天他都避免到这来。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愿再见到洛汗。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能拯救生命是对高阶牧师的辜负。或许是因为他想要将艾琳救出废墟时朝洛汗发的一通脾气。但是现在他站在大厅前,深吸一口气之后走进门去。一如既往地,圣光立刻为他带来了舒适的感觉。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与任何人说话,而是朝人更少的二楼走去。一时间他认出了洛汗温和的声音,于是略微有些畏缩。他闭目低头,希望矮人没有留意到他。他听到一连串脚步声向他走近,接着安静下来,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

安度因没有回答,但却感觉到一股柔和的暖流贯通全身。洛汗轻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安度因•莱恩•乌瑞恩。你有一颗善良的心。要知道就算它已碎裂,也终会重新愈合。”

当矮人转身离去之后,安度因意识到他身上根本没有魔法的作用,然而他已经感觉好些了。

治愈,似乎有很多种方式。

当他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他发现威尔正在等他,手里拿着一张麦格尼的便条,上面写着要安度因去他的房间。安度因有些迷惑,但还是立刻过去了。

麦格尼正在等着他。他接见安度因的房间令人惊讶地狭小而舒适,那是一种矮人风格的舒适,不同于人类宽敞通风的房间。一个火盆欢快地燃烧着,桌子上堆着简单而丰盛的食物。安度因听到自己肚子咕咕直叫,这才意识到已经好几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自从艾琳……死去之后,他就一直没什么胃口。但是现在,看着桌上这些烤肉、水果、面包和奶酪的大拼盘,他的好胃口似乎又变本加厉地回来了。

生活,似乎总得继续。身体的需要总得满足,哪怕如洛汗所说心已破碎。

“给,孩子,”麦格尼招呼他说,“拉根椅子坐下来吧。”他自己的盘子已经堆满了食物,当安度因依言而行的时候,麦格尼开始对烤羊腿、达拉然奶酪和葡萄大快朵颐。

“明天的仪式之前,我想对你说几句话。”麦格尼边说边抓起啤酒杯灌了一大口。“地震之前我和艾琳谈过。”

食物噎住了安度因的喉咙,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一口果汁把突然味如嚼蜡的食物送下肚去。

“她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努力练习的人,要知道她可训练过好几位战士。但是……她还说武器并不是你的朋友,你和它们并没找到真正的感觉。”

人类王子感觉脸颊开始发烫。他就使得艾琳如此失望吗?

“并且,艾琳是……生前是一位敏锐的女孩,她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天生的战士。”

国王咬了一口香脆的苹果,边咀嚼边看着安度因的反应。男孩放下刀叉,等着听麦格尼后面的话。无疑会是和蔼却又鄙夷的言语。要把话说得就好像安度因没有让他失望似的。

“我也和洛汗谈过,”麦格尼继续说道,“如果你能忍受他的冷笑话,这家伙其实有着广博的智慧。他一谈到你就没个完——每次你去的时候看起来都有所成长。你把救助伤者看着自己的责任。你尽管早已筋疲力尽却还坚持工作。”他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放下杯子转身正对着安度因。“孩子……你是否考虑过自己并不适合于做一名战士呢?除此之外或许还有别的你应该去做的事情。”

安度因低头看着盘子。艾琳曾经说过麦格尼有多么希望自己生个儿子而不是女儿,由此看来,安度因简直不能想象将会听到他父王多么严厉地责难。最后他只能简短地说句实话。“父王希望我成为一名战士。”他说,“我知道他心里一向是这样想的。”

麦格尼把手放在安度因肩头,“啊,他或许想要这样,没错,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但你的父王是个好人。他最终会让你去做对你有益的事,去做对王国有益的事。治疗、热爱光明、激励人民并给予他们希望,这些都没什么值得羞愧的。完全没有。这同样是对你的王国有益的事,正如为它去战斗一样。”

安度因感觉全身微微颤抖,但这不是出于不快。完全相反,这几乎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带来一种奇怪的宁静和满足。一名牧师。行圣光之名去救治而非伤害,净化和鼓励他人而非煽动他们的负面情绪。他想起了每次走进大教堂或是铁炉堡的秘法区时那种沐浴其中的宁静祥和。发自灵魂地渴望着更多。矮人国王的话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他注目着麦格尼,目光探询地看着这位强大的战士和伟大的国王。

“您……你真这么认为吗?”

“是的。在我们为你新找一位武器训练师的时候,我会乐于见到你去和高阶牧师洛汗认真谈谈。”

安度因不想要另一位武器训练师,他想要艾琳,那个乐观、务实而直率的女孩。但他还是点点头。“我会的,陛下。”

“好极了!”他们已经用完了正餐,继续轻声交谈着。等到安度因吃掉了最后一颗葡萄,麦格尼喝光了最后一滴麦酒,矮人拍拍肚子站起来,朝人类王子笑了笑。“现在,我们都该去好好睡一觉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他滑下椅子朝一个老旧的箱子蹒跚走去。安度因好奇地跟在后面。麦格尼拉起吱嘎作响的箱盖,里面是几件用布料包裹着的物品,形状看上去像是武器。麦格尼选了其中一件拿了出来,小心地解开裹着外面的布料。

这确实是一把武器,一把单手锤。尽管相当古老,却和刚铸造出来时一样闪闪发光。点缀着细小宝石的锤头是银质的,上面裹着刻有符文的交叉金带。这是一把可爱而优雅的武器,富于美感与力量。

“这把武器,”麦格尼虔诚地说,“叫做恐惧破除者。这是一把古老的武器,安度因。有好几百年历史,是铜须一族的传家宝。它经历过外域和艾泽拉斯的战斗。它痛饮过鲜血也救治过伤口。来,拿着。把它拿在手中,看它是否喜欢你。”麦格尼眨眨眼睛。

安度因有些被迫地——这件武器对他这样瘦弱的人来说有些太大了——伸出一只手握住锤柄。他立刻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平静从这把武器扩散到他的手上,并且进一步蔓至全身。他吸了口气缓缓吁出,感觉饱受心灵与肉体双重创伤的身体轻松了许多。烦恼与哀愁并未一扫而空,但至少当他手握恐惧破除者之时它们大为缓解。

正当他开口准备评述这种感觉的时候,他敢保证这把武器……散发出微弱的光辉。

“如我所想,”麦格尼说,“它喜欢你。”

“它……有生命吗?”

“不,不,但是孩子,你我都知道,每个佩戴武器的人都知道——它们就像人一样有自己的喜恶。它们有时会挑剔主人。我想你和恐惧破除者将会成为好搭档。它是你的了。”

安度因目瞪口呆,“我——我不能——”

“哦,你可以拿,而且你也会拿的。恐惧破除者已经在这放了有段时间了,等着一只合适的手将它拿起。你或许不像你父王那样是位武人,但你也能英勇地战斗。恐惧破除者会证明这一点的。来吧,孩子。如果说有些东西是为某些人而生的,那这把武器就是为你而生。”

安度因眨了眨眼睛。这些日子他时常流泪,但不知为什么,手持这把精美的单手锤,他不再为这油然而生的情感而羞愧。恐惧破除者。当他恐慌不已的时候洛汗正是这么做的——破除他心中的恐惧。唤起他最大的能力。

“谢谢您,我会珍惜它的。”

“你当然会的。现在,上床去吧,孩子。我还有最后几件事要做,然后我也得睡了。一个人在和整个世界长谈之前,得好生睡上一觉,唔?”

安度因笑了笑,他离开麦格尼的房间时并没有欢快起来,但起码对已经发生的事更能接受了。他吹灭蜡烛,把这件宝贵的武器放在床头柜上,它发散出一轮勉强可见的光晕。当他渐渐入眠的时候,安度因傻傻地想到不知道这把武器是否正在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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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1 13:45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安度因意识到麦格尼的赞赏并不是一句空话。在见证并参与王座大厅举行的这场仪式的人中,安度因是唯一一个人类——实际上他还是唯一一个既非矮人又非侏儒的人。麦格尼穿着他最为正式的一件仪仗铠甲。安度因所喜爱的那位和蔼可亲的矮人不见了,今天的麦格尼完全成为他的人民所需要的形象,尽管在安度因看来个子不高,却从头到脚透着一副王者气度。安度因也穿上了他带来的衣服中最好的一件,但仍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合拍。幸运的是,他认识当中许多矮人。

但是有一位矮人却没能出席,而他对她朝思暮想。他想知道要是艾琳还活着,她会如何看待这场仪式,她会认为这不过是无聊的迷信,还是求索信息的实践方式呢?他永远也没法知道了。

麦格尼的目光在聚集的人群中扫过。参与仪式的人并不多——高阶牧师洛汗,几名草药师,资深探险家麦格拉斯以及探险者协会的顾问贝尔格拉姆。“但愿我的弟弟们能在这里,”麦格尼轻声说,“来见证这一切。然而没时间通知他们了。来,走吧。我们耽搁的每一刻都只会让可怜的艾泽拉斯更为受苦。”

他再未多言,大步朝着正对王座大厅入口的一扇大门走去。安度因之前就注意到过这扇门,但却从未开口问过,甚至都从未听人提到过。麦格尼点了点头,两名侍从抬着一把巨大的铁制老式钥匙走上前来。另外一个人搬出一架大梯子;这扇大门是如此宏伟,就连个子比矮人更高的安度因都够不到锁孔的位置。矮人们小心地爬上梯子,举起这把巨大的钥匙插进锁孔。他们一起努力转动钥匙,随着一道低沉的吱嘎声,门锁应声而开。矮人们又爬了下来把梯子推开到一旁。

刚开始什么事也没发生。接着大门在魔法的作用下朝着旁观者们自己慢慢打开,显露出后面的一片黑暗。

打开大门的两名侍从把巨大的钥匙放在一边,领着这支小队伍走进门后倾斜向下的甬道,点燃沿途壁上的烛台。空气又冷又湿,但并无陈腐之气。安度因意识到铁炉堡下面一定有庞大的开阔区域。

他们沉默地沿着甬道直往下走。这条甬道有着精准的笔直,不留任何曲折,矮人不会修出弯路的。一名侍从走在队伍的前面,当他们到达甬道尽头时,一个明亮地燃烧着的火盆已经在等候他们了。甬道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穴,这让安度因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预料过门后整洁的甬道,但现在眼前所见却让他震惊。脚下的平台分出了两条岔道。一条是朝上的阶梯,上面铺着地毯,上看上去新得出奇。另一条则是往下走的简朴石道。令安度因吃惊得喘不过气来的是四壁和天花板上的东西。

墙壁和天花板上镶嵌着清澈闪亮的晶体。火盆和随从们手中的火把照映着它们,令这些水晶看上去就像自己在发出纯白色的光芒一样。尽管安度因知道这不过是错觉而已,但这一自然造物的绚美和矮人石工的简洁线条组合在一起,实在是美不胜收。

“这些水晶——它们真好看。”安度因轻声对走在身边的洛汗说道。

牧师轻声笑了起来,“水晶?这些可不是水晶,孩子。你所看到的都是钻石。”

安度因瞪大了眼睛,猛地抬起头来心怀敬意地注目着光芒闪烁的天花板。

麦格尼坚定地大步走上台阶,来到一个足以容纳好几倍人数的宽阔平台上。他转过身,期待地点了点头。

“我想这并不是意外,正当我们需要的时候,这块带有重要信息的石板横空出世。”他开口说道,声音在洞穴中回荡。“今天在此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三天前失去了挚爱亲人。来自艾泽拉斯各地的报告表明有些事情很不对劲。大地在痛苦地战栗不已——它呼唤着需要帮助。我们是矮人,我们是大地之子。我信任土灵留下的遗言,我相信现在所做的事——这个古老得难以言述的仪式——能够让我治愈这个饱受创伤的可怜世界。以我的血与骨之名,以泥土与岩石之名,让仪式开始吧。”

安度因感觉后颈汗毛倒竖。尽管麦格尼的演说发自内心,却有些什么东西让他喉咙发紧。当他沿着甬道往下走进大地之心时就有这种感觉,而现在即将进入一场神秘莫测的仪式之前,同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贝尔格拉姆手里拿着一张卷轴走上前去。麦格拉斯双手反背站在他的身边。站在他俩身边的是矮人草药师雷纳?石枝,她手里拿着一个装满浑浊液体的水晶瓶。贝尔格拉姆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一种晦涩生硬让安度因听得浑身发抖的语言来。不知怎么的,这地方现在感觉更冷了。

麦格拉斯把他的话逐句翻译给安度因听。年轻的王子想起麦格尼昨天给他念过同样的话。

“重归于山陵兮,莫问何故。吾民为土灵兮,生于斯土;魂牵而梦絮兮,同心共苦;观天地苍然兮,长歌当哭。久别于家园兮,欲回无路。大地之子裔兮,是为何故。”

家园。艾泽拉斯确实是他们所有人的家园,当贝尔格拉姆继续念那段有关准备工作的指引时,安度因不由想到。家园并不是暴风城而已,也不是待在他父亲,或者吉安娜阿姨身边的地方。家园是这片土地,这个世界。他们现今站在此处,钻石和山岩环绕下的大地之心,感觉身受庇护而没有丝毫压抑。麦格尼即将与受伤的艾泽拉斯对话,找出治愈它的最佳方式。这真是个崇高的目的。

“炼成良药饮入腹,念此真言心无鹜。问道群山有答复,返本归元一如故。重归于山陵兮,回吾乡土。”

雷纳现在走上前去,把那瓶浑浊的药剂递给麦格尼。矮人国王毫不迟疑地接过那晶莹透亮的长颈瓶,凑到唇边一饮而尽。他擦擦嘴唇,把瓶子还给雷纳。

麦格拉斯递给他一张卷轴。尽管不如贝尔格拉姆说的流利,麦格尼大声地念出上面的古老语言,而麦格拉斯在旁翻译道。

“大地本源在我心,合二为一坚比金,我中有它它有我,聆听群山有回音。”

麦格尼还回卷轴,恳切地张开双臂,全神贯注地闭上眼睛皱起双眉。

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群山会突然开口说话吗?要真是这样,它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呢?它会只对麦格尼一个人讲述吗?他会听到什么呢?他能与它交谈吗?他——

麦格尼猛睁开眼睛,两眼惊奇地瞪得老大,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我听到了……”他抬起双手捂住太阳穴。“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很多。”他轻声笑着,流露出惊喜和成功的表情。“不只是一个声音……几十,也许成百。所有来自大地的声音!”

安度因微微颤抖着,他自己的唇边也露出笑容。麦格尼是对的!他能听到大地正对他开口说话。

“您能听懂吗?”贝尔格拉姆激动地问,“他们在说什么?”

麦格尼突然仰起头,身体往后弓着。他看起来似乎想要踉跄退后,但双腿却像生了根一样。不,不是生了根……安度因意识到他的黑色靴子正在变得晶莹透亮,好像突然变成玻璃做的一样——心好像他的双脚突然变成玻璃做的一样——

——或者说,水晶一样……钻石一样……

重归于山陵……

不,哦不,这不可能——

突然间麦格尼的脚颤抖起来,上面凝结出一层石头。它就像有生命的岩浆一样开始往上流动,沿着他的双腿,他的身躯;并伴随着阵阵吱嘎声突起形成水晶岩刺,好像麦格尼?铜须变成了一尊自己的水晶像一样。麦格尼高抬起双臂举过头顶,发出悠长而无声的喊叫。钻石一样的岩浆漫过他的手臂,将他全身紧紧包裹。麦格尼恐惧地尖叫起来,声音让人为之心寒。然而岩浆无情地涌入他的口中,让他的叫声戛然而止,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便已经完全僵硬。

所有人都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然而麦格尼响彻整个钻石洞穴,森寒刺骨闻所未闻的恐怖尖叫让大家开始行动起来。

洛汗开始施放治疗法术。麦格拉斯和贝尔格拉姆冲上前去拉住麦格尼的手臂,傻傻地想要把他拉出来似的。但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麦格尼的尖叫声沉寂下来,他看上去就像是被转化并且禁锢在了石头当中。他高仰着头伸展双臂,脖子上由于痛苦而青筋迸起,全身上下都是一层参差不平的闪亮水晶体,就像是一套奇形怪状的服装。

安度因打破了这震惊下的沉默。“他是不是……你能不能……”

洛汗走近麦格尼身边,闭上双眼将一只手放在国王的手臂上。接下来,他摇着头退了开去,一滴眼泪从眼皮下流出。

安度因凝视着他,突然觉得一阵难以置信,就像当初震颤的大地将艾琳掩埋在无数巨石之下时那样。但是……这不可能!

他把目光移向麦格拉斯,后者同样也是目瞪口呆。

“我能确定,”他嘀咕着说,“不是按字面意思解读的……我们核对过所有的资料……”

“你的意思是——它生效了?这个仪式的效果本该就是这样?”安度因叫道,他的声音因震惊而恐惧而显得格外尖利。

“不是字面意思,”麦格拉斯说道,他看上去像只受惊的野兔。“但我们——我们确-确实准确无误地执行了……”

安度因情不自禁地冲上前去。他大叫一声,拔出仪仗短剑,在别的人没来及阻止他之前猛地用剑柄砸向石像的肩膀。剑柄在重击下碎裂了,其中一小块飞旋着弹了出去。他丢下手中的短剑,捂住被震痛的右手,凝神注目着石像。

那上面一丝痕迹也没有。麦格尼已经被转变成了世上已知最坚硬的材料之一。

安度因注视着这尊钻石像,它曾经是一个健壮矍铄的矮人。这时仪式中的一些话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吾民为土灵兮,生于斯土……久别于家园兮,欲回无路……返本归元一如故。重归于山陵兮,回吾乡土。

矮人是泰坦的造物。麦格尼变成了他原本该是的样子——而代价则是他的生命。“他回家了。”安度因悲伤地哽咽说道。泪水从他双眼中涌出,模糊了麦格尼?铜须的形象。火光照耀在石像上,安度因只看到美丽的粼粼波光在眼前跳跃闪耀。

他吸了口气用力眨眨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这位善良的矮人只想去做对他的人民最有益的事情,他只想同一个受伤的世界对话来寻找治愈它的方式。而为了这样崇高的目的,他却最终失去了它们。

接下来,矮人们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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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1 13:46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当大锻炉终于沉寂下来的时候,安度因方才意识到那恒久不断的叮当声是多么让人舒坦。

他从未想过铁炉堡是个熙攘繁华的城市,不同于暴风城的那种类型。而当大锻炉的声音沉寂下来,厅堂中不再回响着矮人别具特色的小声,他这才意识到这曾是一座满是欢乐的城市。现在,尽管比平时更多的人前来追悼麦格尼•铜须,城里的气氛却是阴沉惨淡。

值此多灾之年,王位继承的问题变得紧迫起来。事故刚一发生,人们就派出狮鹫去寻找麦格尼的两位王弟布莱恩和穆拉丁。然而目前为止尚无进展。

安度因起先想要回家去,但他的父王反而到这来了。联盟的领袖们都亲自或是派代表前来悼念麦格尼。年轻的王子一直想见见高阶女祭司泰兰德•语风,她长久以来都与挚爱玛尔法里奥•怒风相别,独自一人领导着暗夜精灵。安度因也对预言者努波顿充满好奇,这位破碎者受到元素的感召,将萨满之道传授给他的族人。德莱尼人的领袖维纶派努波顿作为代表,正应合了麦格尼逝去的原因——治愈大地,理解元素。

于是安度因站在吉安娜和他父王的身边,离暗夜精灵高阶女祭司和传奇大德鲁伊玛尔法里奥,以及联盟史上第一萨满不过咫尺之遥。换作别的任何场合,他都会感觉欢欣不已。可是现在当他们肃穆地注目着麦格尼•铜须化作的钻石雕像时,安度因满怀痛苦地希望自己没能见到这些声名显赫的政要名流,如果这一殊荣的代价非得如此惨重的话。

就连地精和部落也派来了他们的代表。萨尔和部落以此来表现出极大的尊重。尽管无数双眼睛不甚友善地打量着来访的血精灵和牛头人,安度因却没看到任何表露敌意的举动。

在找到穆拉丁或布莱恩并把他们带回铁炉堡之前,顾问贝尔格拉姆出面填补这一空缺。人们选派他担当这个责任,是因为他当前除了找寻——以及效忠——一位新国王之外没有别的**任务,对铁炉堡和它的人民里里外外知根透底,以及对矮人民族毋庸置疑的忠诚。他显然并不愿接受这个荣誉职务,但也知道必须有人出来接过权力的缰绳,直至联系到合法的领袖为止。

现在他走上前来,挨个看着各种族的代表们。“诸位的光临实在是莫大的荣幸,”他开口说道,刺耳的声音中带着情感的波动。“如果我们现在是要庆祝什么开心事的话。麦格尼不仅是位伟大的矮人——能称之为伟大的领袖数不胜数。麦格尼……是个好人。而这一点更为弥足珍贵。他会很乐于看到你们大家……啊,也包括你们,”他对部落的使者说道,“带着善意和尊重而来。”那个血精灵似乎还在犹豫自己是否受到了冒犯,而牛头人庄重地点了点头。

“高阶女祭司泰兰德……麦格尼深知您的虔诚与耐心,他总以极为尊敬的语气来谈论您的人民。大德鲁伊玛尔法里奥——您为我们的世界作了如此之多,麦格尼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您的来访。”

他将目光转向人类们。“吉安娜女士……有时他不大理解您,但他一直喜欢您。瓦里安国王,您对他来说就像兄弟一样。还有安度因……啊,孩子,你不知道麦格尼有多喜爱你。”

安度因狠狠咬着嘴唇,想起那柄麦格尼欣然馈赠的精致单手锤,那很可能是件无价之宝。至少它暗示了这位矮人先王对他何等关爱。

年长的矮人清了清嗓子,“好了,呃……欢迎各位光临。”这时洛汗轻快地走了上来,大家都眨眨眼睛斜瞥着他。

“有请……各位前往王座大厅彼此交流麦格尼的故事。我们已经为各位备好了茶点。”

贵客们轻声交谈着走下台阶,远离那尊扭曲的宝石雕像。那雕像远比钻石更为意义重大,而又完全是块钻石而已。

直到一只手温柔地按在肩头,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凝视着雕像。“安度因王子,一起来吧。”吉安娜亲切地说。

“是的,来吧,儿子。”瓦里安说,“我们还得继续出席。”

安度因沉默地点点头挪开目光,暗自向圣光祈祷能够尽快把穆拉丁或是布莱恩找回铁炉堡,至少能将这裹尸布一样覆盖在城市之上的可怕肃穆驱走少许。尽管他猜想矮人们永远也难以释怀,对于他们敬爱的领袖遭遇如此震惊怪异未曾预料的可怕结局。

“好了,这是最后一份了。”萨尔说道,他放下羽毛笔庄重地注目着这张羊皮纸。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这将是他处理的最后一份公务了——签署开始修缮奥格瑞玛的许可文件。再一次地。在萨尔看来城市才刚开始从梦魇战争中恢复便又遭受了第二次打击。加兹鲁维已经第二次压低了要价,这让萨尔深受感动,尽管费用还是高得近乎荒诞。地精还同意按工期付款而非预先付款,并且表示如果不需要同时提供某些物资的话,价格还可以再作商量。把诸如预算、建设和后勤这样的问题留给加尔鲁什,这让萨尔心中有些略带内疚的满足感。这些“无聊琐事”是成为一位好的领袖所必须的部分,而加尔鲁什还需要好好学习。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把卷轴留给加尔鲁什日后处理。他将独自进行这次旅途。按照他的命令,一名库卡隆都不会随行。他们现在的任务是保护部落的临时大酋长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一位独自前往另一个世界寻求知识的萨满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他的离去也不会大张旗鼓。一方面是这样的场面太过昂贵。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让这成为任何“大事件”。他只是暂离一段时间而已,不想让自己的离去给普通部落成员带来任何后果。尽管他也并没有掩饰——在他看来就那和大肆宣传一样只会起到反效果——他希望人们会把这当做小事一桩。

他已经派人事先给凯恩送了信,当然,通知他的老朋友自己的决定和理由,并请求凯恩在需要时辅佐加尔鲁什。直到现在他尚未收到回讯,这让他有些惊讶。凯恩通常对此类事件反应迅速。他只能假定这位牛头人领袖也满手都是诺森德的遗留问题需要处理。

“暂且别过,我的老朋友。”萨尔对伊崔格说,“甭管大事小事都把那孩子看好点。”

“我会的,大酋长,”伊崔格说,“可别在我们的故乡逗留太久。加尔鲁什会尽力而为,但他毕竟不是你。”

萨尔拥抱了他的朋友,拍拍他的后背,然后拿起装满他旅途中随行物品的小包裹。部落大酋长不为人注意地走出格罗玛什堡垒,来到热气未退的夜风当中,朝着飞艇塔走去。

“你正在犯下一个可怕的错误,”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夜幕下响起。

尽管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萨尔还是为这句话吃了一惊。他停住轻快的脚步,转过身对着凯恩•血蹄。凯恩站在那颗挂着恶魔的颅骨和他一度坚不可摧的战铠的枯木下。这位牛头人大族长笔挺着身躯高高矗立,宽阔的胸膛上披挂着铠甲,尾巴轻轻摆动着。他的脸上表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凯恩!很高兴见到你。我一直期望能在离开之前听到你的消息。”萨尔说道。

“我不认为你会高兴,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喜欢我所不得不说的话。”牛头人答道。

“我向来都会听你所不得不说的话,”萨尔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正因为这样我才请求你在我离开时辅佐加尔鲁什。说吧。”

“当使者把你的信送来的时候,”凯恩说,“我还以为自己终于和可怜的德雷克萨尔一样老到整天犯昏做梦了。居然看到你亲笔手书,要指派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担任部落的领袖!”

起初他的声音不大,但相当严厉。凯恩并不是容易发怒的人,但显然他已经把这件事深思已久,并且对此大为苦恼。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也越说越大。萨尔沉默地看着凯恩;他不想再这样公开的地方进行这样的谈话。

“让我们私下讨论吧,”萨尔开口道,“我的房间和双耳都为你敞开——”

“不,”凯恩答道,强调似的猛一跺蹄。萨尔吃惊地看着他,“我站在此处,在这曾是你头号强敌的阴影下是有道理的。我还记得格罗姆•地狱咆哮。我记得他的热情,他的暴力和他的任性。我还记得他一度造成的伤害。他或许因为手刃玛诺洛斯的缘故死的光荣伟大,这一点我毫无异议。但包括你自己在内,众所周知他杀戮无数并且以此为荣。他嗜血而崇尚暴力,以无辜者的鲜血来满足自己的渴望。你告诉加尔鲁什他父亲的英雄事迹这是对的。事情确实如此。但格罗姆•地狱咆哮也确实做过那些不体面的勾当,而他的儿子也同样应该知道这一点。我站在此处,是要你也回想起那些往事,那些黑暗与光明的两面,要明白有其父必有其子。”

“加尔鲁什从未像格罗姆那样受过恶魔之血的污染,”萨尔轻声说,“不错,他是有点刚愎自用,但人民爱戴他。他——”

“他们爱戴他是因为只看到了荣耀的一面!”凯恩喝道,“他们没看到愚蠢的一面。”他稍微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我也看到了他的荣耀。我看到了战术和智慧,或许经过适当的培养和引导,这些种子也能在加尔鲁什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但他太容易不经思考就贸然行动,忽略了内在的智慧。他身上有我所敬重和钦佩的东西,萨尔。不要误会这一点。但是他不适合领导部落,不比格罗姆更合适。不能没有你来监督他不要做过头,尤其现在我们和联盟关系如履薄冰时更不行。你知道吗?很多人私下在说现在麦格尼变成钻石,矮人的新领袖尚未现身,正是攻打铁炉堡的好机会。”

萨尔当然知道。他刚一收到消息,便知道会有这样的私议。因此他迅速派出符合葬礼仪节人数的正式代表,也正因为这样,他选择了辛多雷和牛头人这两个相对温和的种族。

“我当然知道,”萨尔叹了口气,“凯恩——时间不会太久的。”

“这并不重要!那孩子并没有你那样的领袖气质。或者我应该说,曾经的你那样?我所知道的那个萨尔,那个与牛头人为友并给予他们极大帮助的萨尔,是不会把他一手重建的部落随随便便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奶狗的!”

萨尔咬紧牙关,感觉心里怒气萌生。凯恩重重一脚正好踏中了他自己心中的忧虑。他自己所不能动摇的忧虑。但他知道没有别的选择。没有人能够负起这样的责任。只能是加尔鲁什。

“你是我在这块土地上认识最久的朋友之一,凯恩•血蹄,”萨尔说道,他的声音低得带上了危险的意味。“你知道我尊敬你。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你担心加尔鲁什不够成熟,那么就像我要求你的那样,去指导他。用你广阔的智慧和判断力去帮助他。我——需要你为我这么做,凯恩。我需要你的支持,而不是你的反对。需要你用清醒的头脑去让他保持冷静,而不是用责难去刺激他。”

“你需要我的智慧和判断力。而我对你只有一个回答。不要把这样的权力交给加尔鲁什。不要背弃你的人民,让一个傲慢狂吠的家伙去领导他们。这就是我的智慧,萨尔。经年累月的智慧,从鲜血、痛苦和战斗中得来的智慧。”

萨尔变得强硬起来。这绝对是他所最不愿发生的事。但是木已成舟,当他森寒地开口说道。

“那么我俩之间就无话可说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加尔鲁什将在我离开时领导部落。要不要辅佐他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不情愿,那就让部落为你的顽固付出代价吧。”

萨尔再不多发一言,转身大步消失在奥格瑞玛闷热夜晚的黑暗中。他有些期望凯恩会跟在后面,然而老牛并没有追过来。他心情沉重地找了一头双足飞龙,把包裹甩上鞍座然后骑了上去。双足飞龙猛地朝空中一跃,悄然无声而有节奏拍打着皮翼,卷起的一阵凉风吹拂着兽人的脸颊。

凯恩从身后注视着他的老友。他从未想过事情会成这样——为某件事情而争吵显然是个错误。他知道萨尔也是心知肚明,然而出于某种原因,那个兽人认为必须坚持这么做。

临别的话音深深刺伤了凯恩。他没想到萨尔如此利落或者说如此干脆地一口回绝了他的忧虑。那个孩子固然有其优点。凯恩也是亲眼所见。但他的鲁莽冲动,对谏言的充耳不闻,对认可和嘉奖的炽烈需要——凯恩摆了摆尾巴,这些念头让他心神不宁。还是有值得锤炼的优点的。并且,当然,凯恩会在他身边。毫无疑问,他的谏言会被无视,但他仍然会恪尽职守。

他再次抬头望着玛诺洛斯的颅骨,凝视着那对空洞的眼窝。

“格罗姆,如果你的灵魂还漫游于此,请帮助我们指引你的儿子。你为部落献出了生命。我知道你不希望看到它葬送在你儿子手里。”

没有任何回应。假如格罗姆确实在这里,在他所消灭的强大邪恶身旁游荡的话,那么他并未作出任何回答。凯恩只能全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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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2 11:39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 世界亦将破碎

第十七章
阿格菈轻快地从天歌湖面跑过,赤裸的褐色大脚只溅起最细微的水花。通常她喜欢信步而行,感受此地的强大力量,但是就在刚才一阵和风带来了盖亚安宗母的话:到我这来,孩子,我有消息要告诉你

尽管她的语气温和,对阿格菈而言这是一个需要马上遵从的召唤。她到元素王座来原本是为了静静地坐在伟大元素之怒们的脚下——埃布留斯、戈达乌、卡拉迪奥斯和伊森拉图斯——希望它们今天会与她交谈。她才刚在空气之怒卡拉迪奥斯身边坐下,便听到了盖亚安的传话。于是现在她朝着部落在纳格兰地区的据点加拉达尔跑去,急于得知这个不容拖延的重要消息。

阿格菈是个萨满法师,但她和大多数战士一样健康强壮。当她走进加尔达尔最高处的一座建筑,并在宗母面前屈膝跪下的时候,只不过有些略略气喘而已。她尊敬地低下头,“风语通知我前来,宗母。有什么消息吗?”

盖亚安微笑着拍了拍磨薄的旧坐垫,于是阿格菈来到她身边坐下。盖亚安温柔地抚摸着年轻兽人的脸颊。“来得真快。或许是风让你飞起来了,嗯?”

阿格菈笑着蹭蹭她干枯粗糙的手,“没,不过水之精魂们允许我从湖面上跑过。”

盖亚安笑了起来,“它们真是慷慨。至于我的消息,我刚接到我孙子的来信……他想要到纳格兰来跟我学习受教。”

阿格菈眨了眨眼睛,“他……什么?古伊尔?”

“是的,古伊尔。”

阿格菈皱起了眉头,“他还在用那个讨厌的奴隶名字吗?”

“是的。”盖亚安答道,对阿格菈有些无礼的言辞泰然自若。老宗母早就知道,要想管住阿格菈的毒舌可比引导元素助人行善难多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或许当他到达的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那可没准,”阿格菈轻松地答应道。她从没见过那个著名的萨尔,上次他来的时候她正好不在纳格兰。她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听别人讲的。现在看来她终于有机会眼见为实了。“我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我也没想到,除非是在我追随先祖们离去之际前来告别。”盖亚安说道,“他是来找我帮忙的。”

“帮忙?那个多了不起的萨尔还需要什么帮忙?”

“治愈他的世界。”

阿格菈一下子沉默了。“他在这封信中告诉我,艾泽拉斯的元素正遭受痛苦,而他需要我的智慧。”盖亚安继续说道,“他说要是有人懂得如何安抚一个混乱的世界,那就一定是我了。”

“唔,”阿格菈哼了一声。她为之前的评论感到难堪,但却尽量掩饰着这一点。“那个绿皮尽管和人类一个德行,倒还确实有点头脑。”

盖亚安开心地笑出声来,“我真期望看到你俩见面的场景。”她说,“但他说得倒不尽全对。”

“您说什么啊?宗母,您比我们其他人加起来都更为睿智。您的见识如此广博。”

盖亚安把一只手放在女孩光滑的棕色手臂上,“我见识更广,不错。我知识渊博,不错。但还有其他人也懂得这些事,甚至比我还清楚。”

阿格菈昂起头迷惑地看着她,“谁?”

“你啊,孩子。”

那双棕色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我?哦,不,我略知一二,但是——”

“我从没见过比你更有天赋的萨满法师,”盖亚安说道,“元素们唱着摇篮曲伴你成长。他们早就将你视为己出。我为能够教导你感到骄傲,但就算没有我,别人也能很好地帮助你。当我大限到来之时,能有你接替我的位置,我也就能安心加入先祖的行列了。”

阿格菈飞快地眨眨眼睛,“愿那日远在多年以后吧。”她说,“我相信我和其他人还能从您这学到很多东西,包括您那个奴隶名字的孙子。”

“实际上,”盖亚安一面思考着,眼中调皮地闪了闪,“我想把大多数课程交给你来讲授。那是因为看着你们两个如何交往,对我这个老兽人来说将是其乐无穷啊。”

阿格菈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从盖亚安仰头大笑的样子来看,一定是错愕得好笑。


萨尔都已经忘了纳格兰是多么美丽的地方。

日暮将临,天空就像一只奇异的巨鸟,向他展现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绚丽羽毛。绯色的云彩上映着蓝色与紫色的光影,看上去像是莲蓬朵朵。天幕之下的大地也同样美丽。草地就像是一张厚实的翠绿色地毯,萨尔能看到远处大型动物在移动。他能听到流水淅沥和归巢鸟雀的鸣叫,感到心中一阵意料之外的牵动。

他曾被一再告知德拉诺过去就是这般景象。萨尔知道,在别的地方大地遭受毁坏崩裂和重创。但这里没有,纳格兰没有。当他饱览这日落仙景时,萨尔忍不住想到杜隆塔尔能否变得如此生机繁茂。要是有一天贫瘠之地与荒芜之地能够不再像它们的名字一样。

Lok-tar,”一个声音响起。

萨尔事先请求过不要举行仪式欢迎他的到来。他是来学习和工作的,不是来游玩的。没时间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因此当他转过身发现只有一个女兽人来迎接他时,他并没感到惊讶,反倒略略有些高兴。

她还年轻,可能比他小上一些,强健的棕色手臂上套着一圈布料。她富于光泽的红棕色长发蓬松散乱地搭在肩上,看上去显得野性十足。她的穿着也同样随意,一套皮质背心和短裙。她下巴宽厚脊背挺直,要不是嘴唇扭曲怒容满面的话,应该是个大美人。

“你就是萨尔,杜隆坦的儿子。”她开门见山地说。

“是的,”他回答。

“一个卑贱的名字。在这我们叫你古伊尔。”

她的直言不讳让他略为有些吃惊。自从他很久以前向霜狼氏族和奥格瑞姆•毁灭之锤证明自己的那个晚上,很多年没有人对他颐指气使了。

“古伊尔是我父母取的名字,但命运选择了另一个。我还是喜欢叫萨尔。”

她扭过头唾了一口。“在人类的语言里那是‘奴隶’的意思。这不是一个兽人该有的名字,至少不是宣称要领导我们的人的名字——哪怕你领导的是背井离乡的兽人。”

这个侮辱性的动作使得萨尔张大鼻孔,他的言辞也锐利起来。“我是部落的大酋长,萨满。我使得联盟对这个曾经意味着‘奴隶’的名字闻风丧胆。对他们来说。这个名字现在意味着部落的荣耀和力量。我要求你使用这个我决定保留的名字来称呼我。”

她耸耸肩,“你可以保留这个名字,但我们不会叫它。除非我弄错了,否则你并不是以部落大酋长的身份前来发号司令,而是以一个萨满的身份前来寻求智慧的。”

“你说的对。”萨尔强迫自己抑住心中无可指责的怒意。他曾为了同样的事而斥责加尔鲁什,那么他也该听从自己的忠告保持冷静。“我是来向我的祖母,盖亚安宗母学习的。请问你可以带我去见她吗?”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那个兽人女孩也似乎温和了少许——尽管少得可怜。

“我会带你去的。”她说,“毫无疑问你会从她那获益良多。但她因为年老体衰,决定为你安排另一位老师来教授大多数课程。”

“不管盖亚安认为谁适合教我,我都会谦逊地向他学习。”萨尔诚心诚意地说。“请问他高姓大名?”

叫阿格菈,”女孩回答,转身轻快地大步离去,显然是要他跟在后面。

“我期待着见见这位阿格菈。”

她飞快地转头瞥了他一眼,獠牙边咧开一丝笑容。“你已经见过了。”

她的话让萨尔脚下一绊。愿先祖赐予我力量,他暗自想道。


晚饭很简单:烧烤裂蹄牛肉,玛格汉面包,一些水果和蔬菜,以及清澈的饮水。萨尔从没养成珍馐佳肴的嗜好,他一生中大多数时候都吃着简单而营养的角斗士配给,对这样的晚餐毫不挑剔。实际上,这样毫不讲究的风格让他舒心,而盖亚安祖母的简装出席也是一样。自从他上次看到祖母以来,她又衰老了些许,尤其是过去一年所刻下的痕迹。然而她的身体还远未至衰弱,精神也还鲜活强健。她的思想也同样清晰敏锐。这让萨尔忍不住拿她和德雷克塔尔相比。有时命运总会更垂青一部分人。

他宁愿这顿饭只有两人同食。阿格菈坐在盖亚安身边,令萨尔迷惑的是,她显然是这位老妇最喜爱的人。阿格菈说话不多,但句句尖酸刻薄。盖亚安却似乎对她的失礼毫不介意。当阿格菈离席给他们倒水的时候,萨尔凑近祖母轻声说道。

“这个女孩对您并未表现出符合您身份的尊重,祖母。”他说。

“你叫我祖母而不是宗母,别人也会觉得你没有尊重。”她回答道。

“如果您希望那么叫,我也同样乐意。”

她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我本来就是你的祖母,古伊尔。你为什么不该那么称呼我呢?”

“但这……阿格菈打断您的话,她直接反驳您,她——”

“她还讥笑你,哪怕你是部落了不起的大酋长?”盖亚安轻声笑道。“嘿,我的孙儿。可别告诉我你身边没些个随时准备给你清醒头脑施加压力的人,要不然我就得说你撒谎了。因为你是位英明的领袖,而一位英明的领袖不会让自己身边尽是些阿谀奉承之人。阿格菈顶撞我是因为她自有其想法。有时候她说的对,那我就得改变自以为正确的东西。有时她说的不对,可我也不会叫她闭嘴,更不会为此后悔。要是哪天我不再听从别人的真言,那我就该步入先祖的行列了,因为我所珍视的自我已经不复存在。”

萨尔点点头理解了她的话,并且想起了伊崔格和凯恩。就在那天晚上,凯恩的语气和言辞会让任何旁观者觉得不够尊重——实际上,还有些冒犯。但是萨尔知道它们的真相——真诚,就算难听也是发自肺腑。他不太舒服地动动身子,这张旧坐垫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填料。他对凯恩发了火,尽管他明明知道,而他不喜欢自己的行为。他决定回去之后要向凯恩道歉,并感谢老牛的逆耳直言。

“我已经从您这受教了,祖母。”萨尔轻声说。

“哦,好啊,”阿格菈正好端着装满的水罐回来,她说道,“你需要教育。”

萨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学会与阿格菈相处,他想,将会是最重要的“课程”。

“阿格菈,我已经告诉你和古伊尔,我希望他在纳格兰的时候由你担任主要的导师。我也会亲自教导你,萨尔,但课程仅限于此处。我已经没力气去游历这块广袤的土地。但是阿格菈有。她会带你去那些你需要拜访的地方。”

萨尔尽可能谦恭有礼地对那个年轻的女兽人点点头,“我明白,我也乐于接受她的训练。”

阿格菈黑色的眉毛微微一挑,轻蔑地低哼了一声。

“还有,阿格菈……你或许不尽同意古伊尔的观点。你也不必同意。你只需要尽心尽力去教导他,真心实意地传授知识。他的土地正遭受苦难。他已经把他在艾泽拉斯的职责交给了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加尔鲁什?那个孩子不适合——”(
译注:原文如此。实际上根据《黑暗之门》的线索,通常认为加尔鲁什出生于黑门前6年左右,明显比萨尔和阿格菈年龄大得多。)

“——为了学习如何救助他的世界,”盖亚安抬高声音坚决地继续说道,“他指派谁领导部落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他已经那么做了。你认为你自己比试图救助痛苦的元素更为重要吗?”

阿格菈阴沉着脸,看上去好像要驳斥几句,然而她最终交叉着双手放在膝上。“您说的对,宗母。我奉献自己的一生来聆听和帮助元素,哪怕它们是另一个世界的元素。我会倾其所有去教导古伊尔。”她忍不住加了一句,“不管我对他个人持什么看法。”

萨尔朝她礼貌地笑了笑,“而我,为了拯救我的世界愿意聆听和学习任何一切,不管我对阿格菈个人持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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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2 11:42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几个星期的时间缓慢地过去了。瓦里安坚持要安度因留在铁炉堡。

“你现在有机会帮助铁炉堡的人民了,”瓦里安是这么说的,“你在这已经结识一些好朋友。并且暴风城王子留在这里共度难关表明了我们对矮人的高度重视。我知道此刻这里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但身为国王你也不并非事事都是顺心如意的。”

安度因点头赞同,并在谈话结束后立刻返回了铁炉堡。他知道父王说的对,而他也确实想要提供帮助。

而他也知道,要是穆拉丁或者布莱恩能回来接替他们遭遇不幸的兄长,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还得尽快。

他仍在继续与洛汗交谈,并跟着麦格尼的几名侍卫训练。一天,当他和高阶牧师在一起的时候,威尔气喘吁吁腿脚酸软地跑了过来找他。

“殿下!快来!”

安度因立刻站起身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我—我不清楚,”老佣人喘着气说道,“王座大厅传召……你们两位……”

洛汗和安度因面面相觑,然后起身快速走了过去。安度因不由想到是否穆拉丁或是布莱恩终于回来继承王位了。这个想法让他心中宽慰,同时也为不得不发生这样的事感到一丝刺痛。然而这是麦格尼所希望的事。他尽量控制自己不要跑起来。

他拐过转角,终于忍不住小跑着冲过最后几步。

然后他猛地停了下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穆拉丁和布莱恩•铜须都没有应召返回铁炉堡继承王位,然而另一位铜须家族的人回来了。

顾问贝尔格拉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要不是那对瞪得老大的警惕双眼,看上去简直像是和麦格尼一样变成了钻石雕像。平日里总是贴身保护麦格尼的侍卫们聚在一边,看上去既迷惑又悲哀。他们的位置现在被另一群矮人取代了,那些矮人长着浓黑的长须,皮肤和铠甲都是灰色。他们手里拿着武器。但是安度因只不过匆匆瞟了他们一眼。他的目光一直紧盯住一位年轻的矮人女性。

她样貌可爱,红棕色头发在脑袋两边整齐地扎成圆髻。她的衣着精致但略微有些老套,把一个小男孩抱在膝上。安度因确信自己从没见过她,但却感觉有些奇怪地眼熟。而她现在正坐在麦格尼•铜须的王座上。

“啊,高阶牧师洛汗,”那位陌生人微笑着开口说道,声音甜美而圆润。“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这位年轻的人类一定就是安度因•乌瑞恩王子了吧。你如此迅速应召而来,真是一位懂礼貌的年轻人。你的父王把你教养得很好。噢,我们还没做过介绍,对吗?”

他笑了笑,而她的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闪。“我是茉艾拉•铜须女王。”

安度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但现在茉艾拉已经宣告了她的姓名,他能看出她和麦格尼的相像之处。安度因现在明白了为何没人站出来质疑她,即使这些眼睛闪烁皮肤灰暗的黑铁矮人就是她带来的。她的要求是合法的——她是仅有的王位继承人,而她的儿子紧随其后。其他人根本无计可施。

并且……他们有曾打算做点什么吗?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安度因想到。毕竟她是麦格尼的女儿。而铜须家族的人再度坐上铁炉堡的王座。现在安度因多少回过神来,他向她鞠了一躬,程度完全符合王子向同等身份对象行礼的标准。继承人归继承人,不管茉艾拉自己怎么说,她毕竟没有登基为王。目前而言,她还只是公主,与他地位相当。

她红棕色的眉毛略作一挑,然后偏了偏头。她没有欠身还礼。这下安度因全然明白了。

“我住在这高墙之内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说,“我那亲爱的先父与我闹矛盾真是件愚蠢的事情。我嫁给了一位皇帝,这无疑不会辱没铜须家族的名声。这个孩子——达格兰•索瑞森以他父皇为名,他是麦格尼•铜须的孙子,两个王国共同的继承人。”她摇了摇那个男孩,冷漠的脸孔上流露出诚挚的爱意。“经过如此漫长的岁月,黑铁与铜须——两大骄傲的民族将会因这个小男孩而统一。”她抬起头来,脸上一闪而过的母爱光辉换成了狡狯的虚情假意。“这岂不美哉,洛汗?你是个爱好和平的矮人、圣光的牧师。你一定会为自己即将见证的这个新时代欢欣喝彩吧!”

洛汗礼貌地回答道,“确实,殿下。我——”

“是陛下。”又是那副冷冰冰的笑容。安度因感觉脊背一阵发寒。

洛汗恰如其分地用犹豫表露出他的反对。“陛下。和平当然是个值得争取的目标。”

这位老牧师显然也是位出色的政客。这个回答滴水不漏。

茉艾拉把目光转向安度因,她的笑容加深了。安度因觉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准备扑向兔子的狐狸。

“至于安度因,”她近乎于心满意足地说道,“我们无疑将会成为亲密的挚友!两个王室子女在铁炉堡相会。我对认识你真是满怀兴趣!你必须得在这呆上一段时间,这样我们就能更加熟悉了。”

“父王要我留在铁炉堡,直至找到合适的王位继承人为止。”安度因答道,尽量保持着语调的冷静和礼貌。这说的大部分是实话。“现在这桩庄严的使命结束了,家里还有别的职责等着我呢。”

她的笑容不为所动。“哦,不, 我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如此令人失望的事。我确信你父王会理解的。”

“我相信——”

她专横地举起一只手。“我不想听,安度因王子。你是我的客人,在我们好好长聊之前你都不得返回暴风城。”她笑着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已成定局。

安度因感觉心中一紧,意识到事情确实如此。

他咕哝了几句礼貌的奉承话,而她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他和贝尔格拉姆以及洛汗走出大厅。安度因还有些迷茫不解。

“这……这算是……一场政变吗?”他低声问道。

“这完全合法而且公开,”贝尔格拉姆说,“在男性继承人缺席的情况下,合法的女性继承人有权继承王位。茉艾拉甚至比穆拉丁和布莱恩更为优先,因为她是直系继承人。既然这是合法的要求,那么也就不算是政变了。”

“但是……她和麦格尼关系不和啊。而且他们是黑铁矮人!”安度因努力想要搞清状况。

“嘛,麦格尼从未和她断绝关系啊,孩子。”洛汗说道,“他一直希望她能够回家,甚至他——唉,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尽管我相信要是他看到黑铁矮人在他的城市里出没一定会怒不可遏。但他们是我们的表亲……或许这反而是件好——”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们已经从王座大厅来到大锻炉区。就在麦格尼的葬礼之后不久,锻炉又重新运转起来。就在那边,狮鹫们在铁炉堡里飞进飞出。

只不过……现在它们都不见了。

飞行管理员们也是一样。以往那里总有几头狮鹫等着把骑手送到东部王国各处地方,现在却只剩下铺着稻草的栖木空空如许地摆在那里。安度因环顾四周,正好看到一头动物的尾巴与形似狮子的后半身消失在大门的方向。安度因想也没想撒腿就冲过了去,也不顾背后叫他停下的声音。

他追上了一位牵着狮鹫正往寒冷雪天中走去的飞行管理员。“格莱斯!”他大喊着把手放在矮人宽阔的肩膀上。“怎么回事?狮鹫们怎么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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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2 11:44 显示全部楼层
格莱斯•瑟登转身皱着眉头瞪向安度因。“最好别靠得太近,孩子,要不你会得病的!”

通常这会是个令人担忧的警告,但格莱斯的声音中满是讥诮之意,听上去倒像是个糟糕的冷笑话。

“什么?”安度因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个恶作剧,斜着眼睛看了看这头狮鹫。“呃,它的翅膀看起来受伤了,但却不像生病的样子……”

“哦,不,不,他们病得厉害!”格莱斯使劲翻着白眼说道,“至少,我们那位新任女王手下的黑铁打手们是这么说的。看起来他们全都病得很。而且还是传染病!所有人都会被传染——想想看吧!矮人、人类、精灵、侏儒,甚至那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德莱尼人!多么给力的疫病啊!它们必须得隔离好几个月。再没有飞进飞出的狮鹫航班了。这头狮鹫不喜欢黑铁矮人,还咬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为此翅膀上受了点小伤。其它的狮鹫已经飞往它们的新牢笼去了。天知道它们多久才能回来。”

“但是——你知道那不是真的!”安度因脱口说道。

格莱斯慢慢转过身对着他。“当然不是真的。”他说道,声音低沉而恼怒。“而那个冒牌女王愚蠢到以为我们都会相信它。但我又能怎么做?茉艾拉不想让狮鹫们继续飞,而要不是我抗议的话,那些黑铁混蛋当场就要杀掉这头动物了。至少它们还能保住命,暂时不飞就不飞吧,直到事态重新回复正常。圣光保佑,早点才好。”

安度因望着他们继续沿铁炉堡外的大道走去。他有些烦乱地想知道那些动物们是真的被送去隔离还是干脆杀掉。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擦擦前额,尽管外面天气寒冷,他的额头却已汗湿。

贝尔格拉姆和洛汗赶了上来。他们神情焦虑,身边还跟了个表情悲哀的侏儒。“狮鹫们被隔离了,”安度因闷声说道,“似乎它们都病得厉害,而且还是传染病。”

“哦,是吗?”洛汗满面怒容地答道,“那么说可能也是一头生病的狮鹫搞坏了矿道地铁咯?”

“什么?”安度因浑身一颤,然后紧紧地抱住手臂。当他们往回走的时候,他相当确信自己只是因为寒冷发抖而已。至少他希望如此。

那个侏儒开口说话了,“他们说矿道地铁‘不安全’,于是决定停止运行直到检修完毕为止。但它根本就没什么不安全的地方!它状况好得很!我天天都在地铁上班,要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定会知道!”

“不安全的地铁和不健康的狮鹫,”安度因眯着眼睛说道,“离开这座城市的方法……”

洛汗露出生气的表情,“是的,我们也注意到了。但还有别的方法——”

“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粗鲁的家伙?”一个女性侏儒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

“确实是的!”另一个侏儒的声音附和道,“我们都是有声望的良好市民!”

那是个男性侏儒。安度因对两人的声音都感到熟悉。他和同伴们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色,一同加快脚步朝平民区走去。

四个黑铁矮人紧紧抓住两个侏儒的手臂,他们两人都抗议地挣扎着,一面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悲愤。

“彬克和丁克,”安度因说道,他想起了那对兄妹法师。

“放开他们!”几名铁炉堡卫兵拿着战斧和盾牌跑上前来。

“这是女王陛下的命令,”一名黑铁矮人吼道,“我们不会伤害他们。”他的声音低沉而险恶,让安度因立刻想到了,骗子!“我们只是带他们去询问些可疑的事情,仅此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安度因心里明白。黑铁矮人带走这些侏儒是因为他们是法师……法师能够开启离开铁炉堡的传送门。而茉艾拉不希望任何人离开铁炉堡。

“她不是我们的女王,至少现在不是,”铁炉堡卫兵回答,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危险的意味。“放。开。他。们。”

作为回答,先前说话的那个黑铁矮人把丁克推给他的同伴,拔出宝剑冲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黑铁矮人和铜须矮人好像是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蓄势已久的忿恨、恐惧和愤怒一时间沸腾欲爆。空气中充满的不再是铁锤与铁砧的叮当声,而是愤怒的喝骂与金属的碰撞声。安度因冲上前去,然而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拖了回来。

“不,孩子!这是矮人自己的事!”洛汗叫道。他走上前去高抬手臂,高声祈祷着将宁静带给周围的人们。“放下武器!铁炉堡中不能再发生矮人的自相残杀了!”

“住手!铁炉堡卫兵们!住手!”

谢天谢地,这个口音浓重惯于得到服从的声音属于铁炉堡卫兵队长安古斯•石锤。他带着手下几名卫兵,眼中神情坚定而愤怒,飞快地冲向冲突地点。

卫兵们个个训练有素,转眼之间已经听令住手。他们往后跳开几步摆出防御的架势,但没再主动攻击。黑铁矮人们继续攻击了一小会,最终也还是停了下来。混乱中没人再去注意那两个侏儒,他们匆匆跑到安度因和贝尔格拉姆身边,心惊胆战地紧挨着他们。

石锤在继续训话,而洛汗快步上前救治伤员。安度因看到不管黑铁还是铜须受伤的矮人都着实不少,其中一部分人还伤得很重。尽管这地方气温炙热,安度因却不由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想到自己是否正在见证第二次矮人内战的开端。

“卫兵们!”队长大声喊道,“在更好的人选出现之前,茉艾拉都是王位的继承人。你们得要尊敬她,以及她所挑选来保护她的人!明白吗?”

人们一起咕哝着回答“遵命”,其中一些人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勉强。

“而你们!”石锤伸出一支粗短的手指对着黑铁矮人们,“你们不能把那些守规矩的市民们就这么拖走。必须遵守这里的法律。我想你们甚至都没对这些小家伙们提出检控吧。我们保卫铁炉堡的人民并且执行它的法律。不管王座上坐的到底是谁!”

黑铁矮人们不安地扭动起来。安度因面带苦笑,心中却有一丝希望。强迫地铁停运、杀死或威胁飞行坐骑,用这种方法来使铁炉堡与世隔绝是一回事。不经过法律流程无端逮捕市民就是另一回事了。茉艾拉或许能够实现她的部分计划——安度因猜想邮件和其他与外界联系的手段都会被中止——但她没预料到铁炉堡矮人了不起的胆量和意志。

黑铁矮人怒视着侏儒们,低声咆哮着点了点头。“你要讲法律,那就随你吧。”其中一人吼道,“我们会遵守它的。因为,你知道,女王陛下是合法的继承人。而你们很快就会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朝其他矮人的脚下唾了一口,然后与他的同伴一起转身离开了。安度因看着他们远去。他本该感到轻松宽慰,内心中却毫无这样的感觉。这场冲突还远远未曾结束,而他害怕在事情解决之前铁炉堡中矮人的鲜血将会像大锻炉里的铁水一样——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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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se乐章 炎晶石的觉悟2011-4-12 11:47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萨尔俯身向前紧紧抱住塔布羊浅黄褐色的细长脖颈。这头坐骑欢快而不失警觉地摇晃着头,准备将萨尔驮到任何他希望去的地方。他来这是想要学到新东西,而现在学习已经开始了,骑乘一头以前只是偶然见到的动物就是其中之一。玛格汉兽人也和其他兽人一样骑狼,但他们珍爱塔布羊这种特殊的生物,只有被挑选出的少数人才被允许骑上它们。

阿格菈的塔布羊有着美丽的蓝色外观,个性也似乎更为桀骜。而萨尔那头正如她之前所说,“适合像你这种新手的坐骑,古伊尔。”这又是一次轻蔑,这个人似乎把对他点到为止的羞辱当做极大的乐趣。而他已经把阿格菈看作是为了人民的福祉所要忍受的又一桩考验。

他非常喜爱这头叫做舒克沙的塔布羊,对它毫无怨言。骑乘这种动物比在平稳的狼背上更为艰难,但他已经开始习惯了。

“纳格兰很幸运。它没有像以前德拉诺的其他部分那样遭受伤害。”当他们在一个清洁的小池塘边停下来汲水的时候,阿格菈说道,“其他的地方破碎而崩坏。我们在这里尽力学习,协助他人去帮助其他地方的元素。情况再也没法恢复如前,但至少能尽量去治愈。”

“我在想我的世界能否也能如此。”萨尔说,“你提到了一个叫做元素王座的地方?”

阿格菈点点头,“当我们请求元素们响应我们的意志之时,我们与那些元素的精魂接触。地、风、火、水之精魂。”

现在轮到萨尔有些不甚耐烦地点头了,“我知道。德雷克塔尔最开始教我的就是这个。”

“哦?那好啊。只不过确定一下。毕竟我又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低端。”她虚情假意地笑了起来,而他咬紧了牙关。

“盖亚安说过这里的元素们有自己的名字。”他继续说,“在艾泽拉斯,有名字往往意味着他们是特别强大的元素。这些元素也是同样的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她有些不大情愿地表扬道,“这些有名字的元素被称为元素之怒。它们是非常强大的元素,但它们并不比一把泥土更近于纯粹的土,也不比一滴水更近于纯粹的水。这是一个复杂难记的概念。”

萨尔叹了口气,“不管你对我怎么看,阿格菈,你总不能认为我是个无脑的傻瓜。你这么无休止地羞辱我只会损害你教导的能力和我学习的能力,而我们双方都不希望这样。”

她眯起眼睛抽动着鼻翼,萨尔知道他说到点子上了。她强健的下颌紧紧咬了起来。“不,你并不傻,古伊尔。我质疑你的选择、你的决定,但我知道你的脑壳里还有点脑子。”

“那么,请把我当做有学习能力的人来教。这样进度会快得多,而我能回去的时候也会早得多。而我们双方显然都希望这样。”

“是的。”她坦率地说,“如果你能领会我告诉你的——”

“我能,”萨尔勉强保持着礼貌回答道。

“——那就让我们今天去纳格兰以外的地方吧。我将带你去看外域的另一些地方。带你去看被污染的水元素和毒化的土元素。你可以尝试着和它们对话——或是与它们交战,如果它们不愿响应你的呼唤的话——看看它们对你感觉如何。”

“我以前也接触过堕落和扭曲的元素们,”萨尔点点头回答。

“那好。也许你会发现它们病患的相似之处能够有助于你治愈艾泽拉斯。”

他眨了眨眼。当她既不挖苦也不贬损的时候,阿格菈的声音沙哑而动听。她的脸上不带怒容的时候,有一种恬静的美丽,让他想起了盖亚安。她如此坚决地讨厌他真是糟糕。他愿意带她一起回到艾泽拉斯,运用她的技能来帮助部落和艾泽拉斯。但正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她似乎回想起来自己对萨尔有多么厌恶,于是皱起了眉头。

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以毫无必要的力度猛地一拽塔布羊坐骑的头,掉转往南而行。

“来吧,古伊尔,”她说,“我们骑到世界的尽头去。”

“事态正在改变,”大德鲁伊哈缪尔•符文图腾说道。他与凯恩一道静静地坐在雷霆崖外一个叫做赤色石的地方。这个到处突兀着铁锈色石块的地方是牛头人先祖的圣地。每当凯恩需要冷静思考的时候他都会到这来。

自从萨尔离去之后,他时常来这。

“我同意,”凯恩说,“在萨尔离去之后,加尔鲁什立刻提出重建奥格瑞玛而不是对某个地方发动大举入侵,这让我很高兴。我表扬了他。告诉他这让他更像是一位关心民生的领袖,而不是一个只知道追逐个人荣誉的兽人。”凯恩哼了一声,“现在,我想知道,他如何解决钱的问题。”

奥格瑞玛确实得以重建,但却完全大变样了。所有损坏的建筑都被替换,但不是原来那种茅草或者蒙皮屋顶的木质建筑。根据使奥格瑞玛“预防火灾”的需要,加尔鲁什要求把可燃材料全都换成金属。可以说,这个选择不无道理。

但当凯恩注目着奥格瑞玛的新建筑时,他感到一阵不寒而栗,这些新建筑的风格和旧部落实在是太像了。他从未亲自去过德拉诺,但他见过地狱火堡垒和兽人在魔化嗜血时期建造的其他建筑的图样。这些外表以黝黑钢铁打造出嶙峋突刺,看上去野蛮可怖的建筑有其实用价值,但也不近人情。现在,它们出现新部落的首都城市当中,让人联想到的不是里面实际贩售的食品杂货,而是可怕的刑讯工具。

萨尔走后,凯恩离开雷霆崖前往奥格瑞玛,以利于更方便地辅佐萨尔交给他的这位新领袖。凯恩指派儿子贝恩在他不在的时候治理他们的人民。贝恩和他父亲一样,既是出色的战士,又有冷静的头脑。就算父亲不在身边,他也能毫无困难地担当重任。

随着时间流逝,凯恩发现他的谏言并不太受欢迎,实际上还常常被忽略。当他看到那些外观凶恶的建筑拔地而起,凯恩意识到这不再是他该留的地方了。他曾要求觐见加尔鲁什,解释了他将要返回雷霆崖的事,并对加尔鲁什的反应感到惊讶。

他原以为对方会感到轻松或是漠不关心。恰恰相反,加尔鲁什起身朝他走来。

“我们曾经并肩战斗过,在诺森德。”加尔鲁什说道。

“是的,”凯恩同意道。

“而我也知道你并不同意我的很多决定。”

凯恩盯着他看了一会。“你都说对了,加尔鲁什。但我认为我对你的反对意见影响了我协助你的能力。”

“我……萨尔是因为相信我才把部落交给我。他是部落的象征,而你也一样。我并不愿冒犯你,但我得作出自己的决定。而我也将那么做。我将做我认为对部落的光辉和荣耀最有利的事……对它的整体状况最有利的事。”

凯恩喜欢这几句话,他也愿意相信这是加尔鲁什发自肺腑的真言。但他或许比加尔鲁什更为了解这个兽人自己。凯恩知道格罗姆,知道无数头脑发热的年轻人,眼看着他们走向暴力并往往落得惨淡结局。他不愿加尔鲁什也步其后尘,甚至更糟糕的是,让整个部落也一同遭殃。

但他留下来也是毫无意义的。加尔鲁什只会按他自己的想法行事。如果他希望得到凯恩的建议,那他也会想办法找到借口,这样就能在不失骄傲的情况下依计行事。而凯恩也会任由他保留这份骄傲。

他礼貌地鞠了一躬,而加尔鲁什回礼时躬得更低,于是凯恩辞别他回雷霆崖而去。库卡隆卫士们送他出门。凯恩过去一直以为这些总是站在大酋长身边却又往往不引人注意的精锐侍卫们对萨尔绝对忠诚;确实,萨尔恢复了秩序。然而尽管他们无疑绝对忠诚,对象却似乎不限于某一个人,而是任何领导部落的人。凯恩曾留心倾听他们对于部落的新走向,至少是对奥格瑞玛范围内发生的事可有任何低声抗议或是抱怨,然而他却一无所获。就算有什么耳语或是嘀咕,那也是对加尔鲁什实行新政以来“荣耀时代的态度”附和与赞同。

“我还没见过重建后的奥格瑞玛,也一点也不想见。”哈缪尔•符文图腾咕哝着说,一面摇摇凯恩的后背让他回到当前的话题上来。“但是,老朋友,我想你叫我到这来不是为了评论建筑风格的吧。”

凯恩笑了起来,“或许理由如此,但你说的对。我是想问问你和塞纳里奥议会里的卡多雷熟人协商得怎么样了。”

在庆祝将士凯旋的宴会上,凯恩提出了通过与塞纳里奥议会的共同联系来恢复与暗夜精灵双边关系的建议。加尔鲁什当时大发雷霆,而萨尔不得不尽量安抚他。最终的官方决议是,没有决议。

但是,萨尔私下允许哈缪尔为了部落的利益便宜行事。而过去几个月来,哈缪尔不断送出密信,派出信使,甚至代表。

“考虑到种种因素,顺利得让人惊讶。”哈缪尔回答,“最初等卡多雷们回复就花了些时间。他们非常生气。”

“我们也一样。”

“我向他们解释过了,幸运的是他们当中还有人当我是朋友,并且愿意相信我的话。进展缓慢,凯恩。比我所乐于见到的更为缓慢,比我认为所必要的更为缓慢,但事情终会水到渠成。我不愿勉强他们,但卡多雷似乎已经愿意与我们聚会磋商。”

“这个消息让老牛很高兴,”凯恩心花怒放地大声说道,“在挑衅的咆哮声中还有人愿意倾听理智的轻语,这让我很高兴。”

“在月光林地这种声音更容易听到。”哈缪尔说道,而凯恩点了点头。

“这场会议举行的时间和地点呢?”凯恩询问道。

“灰谷。再经过几天的书信往来,我想就差不多了。”

“灰谷?为何不就在月光林地?”

“雷姆洛斯不参与这种事务,”哈缪尔回答。雷姆洛斯是向玛尔法里奥•怒风传授德鲁伊之道的半神塞纳留斯的子嗣之一。他是一个强大而俊美的生物,有着半是暗夜精灵半是雄鹿的外形,他的须发由苔藓组成;双手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生满枝叶的木爪。他监管着安详宁静的月光林地,那里是和平之地。

“他不能阻止我们随意讨论,但没有经过他的祝福,我们不能把这样带有潜在火药味的问题带到月光林地去争辩。不过,雷姆洛斯表示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他允许下一次会谈在月光林地举行。”

“那样最好,”凯恩说,“我还是觉得灰谷那地方太不安稳了。我想,你会亲自出席吧。”

“我会的。我将和卡多雷方面一位地位对等的大德鲁伊共同主持会议。”

“带些我最得力的战士和你一起去,”凯恩劝道。

“不。”哈缪尔坚决地摇摇头。“我不会让任何人以我自己也打算那么做为借口拿起武器。只能允许尖牙利爪这种我们在野兽形态下全都拥有的天生武器。对方的大德鲁伊也同意这一点。刀剑不适合那些心怀和平而来的人们。”

“唔,”凯恩捋捋胡子应道,“你说的对,尽管我情愿是另外一种情况。然而,我可不希望看到有谁在你变成巨熊形态时还要动手,老朋友。他们赢不了的。”

哈缪尔笑了起来,“但愿不会这样。我会当心的,凯恩。这次聚会的结果关系到可不止我自己的生命而已。我们都知道存在风险,但我们认为那是值得的。”

凯恩点点头,伸出手臂指着眼前的圣地。“我可不希望事后非得到这来才能和你交谈。”

哈缪尔仰头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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