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念瑶
路布满着荆棘”
我还记得。
还记得你的笑。
你在山海苑里轻诮的浅笑，你在滴血洞中温存的微笑，你在诛仙剑下醉了我一辈子的晏晏一笑。
你的眼眸这么悲伤，你的身影这么孤独，你的笑容这么美丽。
而凄凉。
十年了。
十年了啊，碧瑶。
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灵儿师姐嫁人了吧？
雪琪依然在望月台上舞剑吧？
师傅和师娘大概也早就把我忘了吧？
可是，你还好吗？
我不怕等你。只是，你还记得我在等你吗？
很多人说茶才有意境。
闲暇时会约上三两好友，对饮桥头，耳边是苑中干净清冽的溪流声，搅着春末风吹起的花屑，
我以前，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已经忘了有多久，竟是我还习惯人云亦云的时候。
只是见了你，就把这个想法完全抛却了。
很多时候觉得小白很像你。
所以当初去苗疆为你求医的时候，我才不会去阻止她喝酒。
就算她不是你，我也会觉得，我又看到了你。
那个骄傲的碧瑶。
从来不知道软弱的碧瑶。
在生死关头也能想到我的碧瑶。
我想着你。
[二：]
“尘埃中的坎坷寄语
回头看已成过去”
没人的时候，我总是爱坐在你身边，和你说一些平常闲暇时的事。
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或许你都厌烦了。
可是那个时候，狐岐山下的花，真的开得很好看。很好看。
却比不上初见时你手中的那朵花。
——你在为谁笑，在为谁顾自神伤？
一个春天，一个秋天。我身边的花开而复败。
一个早晨，一个黑夜。我身边的人朝生暮死。
即使有一天我能和你相逢，却也可能只是悲哀地发现，我们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你全部都忘记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记得，再苦苦追寻。
可是我怕。
我怕再也留不住你，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再也看不到那一衫浅碧。
所以当回忆戛然而止，纷飞的雪弥天载途盖满了人间，我才刚刚发觉，这场你用生命做成的赌，我输了。
我曾用了十年的时间去找你，但从不曾侥幸地想过我可以忘记。
只不过当你的身影再次镌刻在这千山暮雪中，只剩下一片孤零的衣角时——
才发觉。原来我早就泪流满面。
生有三尾的狐女曾与我说：在满月井中能看到心爱的人。
我向下望去，居然看到了你。
之后我几次向你掩饰，只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说出来。
又或者是，我想靠着时间，来将这场注定违背纲常的爱恋扼杀在根上。
直到你念出那首痴情咒时：
一直到了那时，我才刚刚知道。
我是爱你的。
[三：]
“唯一件心事就是找回你
支撑着我活下去”
如果没有你，或许我早就死了。
或许是噬魂反噬，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然就是在青云山上，平平淡淡的，永远做一个无出头之日的小师弟。
可能在从前，这就是我想要的吧。
只是这世上若没有碧瑶。
我该多寂寞？
十年的时间过去了。
我只想找到你，无论如何。然后我们在一起，好好活下去。
然后我不再当那个冷漠无情的鬼厉。
然后我天天陪着你，为你摘你最喜欢的花。
然后我愿意天天为你烤兔子。
然后我还愿意天天用袖子为你擦竹子。
那么碧瑶，你回来，好吗？
孤单的时候，寂寞的时候，遇到强敌的时候，受伤痛苦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
忘不了你。这余生就算遍寻三千世界，没有你的倒影，也将如业火焚身，痛入骨髓。
你像在黑暗中开出的最洁白的花朵。
微笑着躺在我手中。逐渐幻变成之死靡它的真实。
我明白，你的家，你的梦，从来都不在我怀里。
自从你在青云山上帮我挡了那一剑之后，我就明白——
原来。
我们两个人之间，即便有着天涯海角的距离，即便关山迢递、余生将一去千里。
也只不过是，一个微笑的光阴。
[四：]
“如果相见却变陌生
不能够再这样失去”
我心中知道她们的情意。
只是不愿意忘记你，就算我手中的花已经褪色，就算我见过的人已经沉睡，就算我的故事，业已将黑暗尽数苏醒。
但我记忆里的那一袭碧衣，依旧温柔鲜活得催人泪下。
假如当我们再次相遇，你长发如云，眼眸似星。唇红齿皓，和一个微笑。
而眼睛中的神情是茫然的，似乎我们所有的真实所有的感动，全部都丢到了身后。
就连存在过的痕迹都忘掉了。
人生几何？终究要归于一抔黄土。
只是我是修道之人，这一辈子大概要很漫长的吧。
也许会在某一个时候，突然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厌倦了这种争据与厮杀，明里暗中的斗角勾心。
到了那时，大概我会换一个活法吧。
只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行。
因为是你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因为是你教给我用生命去爱的真谛。
因为是你让我魂牵梦萦了十年，忘不掉的那如故碧衣。
忘记我，没关系。
我曾经爱过你，我很满足。
我现在还在爱着你，我很满足。
这辈子我能碰到你，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情了。
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我也爱着你。
只是这次，该换到我向你伸出手了。
——于是当春风送暖，你斜鬓飞裳茕立岸上，我只愿在你身后抱着你，感受到你的温度与气息。
是那么的沁人心脾。
[五：]
“为何天地不仁 团圆分
明天要扭转乾坤”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本来我是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没有什么青云鬼王，没有什么规章束缚。
如果当时我发现了我有那么爱你，也许我真的可以为你抛弃这些。
可惜，没有机会了。
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回忆。
我曾经与你一起踏过的风和雨，踩过的一地荆棘，都变成了你的一个微笑。
最后一个微笑。
让我这辈子无法移心的一个微笑。
所以在她问出“那碧瑶呢”的时候，我才无法反驳什么。
难道是天注定你不能醒来？
世界其实并不是我想的这样。
很久以前你就跟我说，正道与魔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分别。
哈，那时候啊，我还在傻傻地气你呢。现在想起来，如果能抓紧那个时机，和你多说两句话，该多好啊。
如果是天地注定要让我们只能相爱，不能相守，我也什么都不怕。
我这一生，毁僧谤道，为了你我甚至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那人这辈子做了何等功德，何等善事，我都不管。
我只为你要当年青云山上的一剑——
只是杀了他们，你也回不来了。
那有何用呢？
其实本不该那么绝望，我明白你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活下去，爱着你。
你用鲜血在我心底写下最悲拗的两个字。
——碧瑶。
你应该很开心吧，我真的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了。这份缘，此生不灭。
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让你还我这笔债。
[六：]
“你早已经融入了生命
守护我们的回忆”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许你。
十年生死两茫茫，我等你。
庄周曾在他的梦里梦见过蝶。在梦里，他化成了蝴蝶，与他心心而慕的人振翅齐飞。
那究竟是梦？还是你用微笑诠释着的人生？
在我的梦里是载途的大雪。而最后看到的，是你微笑的脸。浅浅勾了嫣然。有美清扬，宛在水中央。
那一袭青裳，是无论黄泉碧落都抹不去的劫。那轻颦浅笑，氤氲成眼角一滴沉淀了十年的泪，刻在心里。
我们相遇的地方，我还站在那里。
而你却不在了。
雁阵在窗边掠过南天，自你别后夜夜辗转，眼泪被回忆的热度冲到散乱殆尽。
愿与你有期，纵你日夕不来，我觥筹浅晃出灯花落断，只你一袭青绿回绕心间袅袅不散，在我心中恒远不变。
像天地初开一般。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而今朝我故地重游，只堪多情笑我、华发早生。
在星汉间，为你捞一轮明月。
你的痴情。你的微笑。
我的世界由你的眼眸蔓延开阡陌万里。一角碧衣，一盏清酒，一叶柳笛。吹风絮。
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世人念的是我的名字，只是多少白发送愁绪东流而去，西风走过，吹乱你安静睡着般的黑发。
我可以跟任何人一笑泯恩仇，可以和任何人因一言不和就拔剑相向。
只是你不能。
记得你的好、记得你的笑、记得你的泪、记得你的青衫凄冷、记得你的姗姗来迟翩翩归去。
命运太无情，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没了你，我就无法呼吸。
没了你，白日飞仙也没有意义。
只要你在，为爱成神也在所不惜。
——只是因为你的笑，早已溶入了骨血。此生最后的意义，就是守护我们的回忆，不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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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太多无常无情的命运 伤心花在仍飘零” 所有付出都铩羽而归，最后镌在眼眸里的，是你带着点黠意的微笑。 我从不是愿意文过饰非的人，我知道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失去了你。 也曾经想过，如果当初可以把你推开，如果当初死的人是我，会不会就可以好一点？ 只不过——那样你会难过的吧。 比起让你难过，我宁愿让我自己后悔终生，换来你能够安稳地睡着，保持永远美丽芬芳的笑容。 天地不仁，命运无常。发生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只希望能够守护着你。 于是残雪笑容，狐岐山下的花儿开得似火，千树万树染了点点艳到心尖的红，如若你绯色唇畔噙着的一痕轻笑。 灯火上梢，徒留半分残影。 我怕死。这世间又有哪个人是不怕死的？ 别跟我说什么师门道德，仁义忠良。你们都不配。 ——这世上只有碧瑶一个人真心对我，为她，死又怎样！ 因为始终记得长风过廊时，你青衫失尽夜中昭然若揭的清冷颜色，凝眸间绕过深浅若天青的衣襟，是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就变成了永恒。 你为我挡了一柄剑。 我们之间爱爱恨恨、情情仇仇、生生死死、阴阳两别、碧落黄泉——也不过是一眼剑影的时空，几句念辞的距离。 只是弄巧成拙，从此再也没有岁月静好，流年如歌。 你手中的那朵花，还在开吗？ 你眼中的那滴泪，还带着你指尖冰凉而美好的温度吗？ 你唇迹的那弯笑，还是当年那义无反顾决绝赴身时的惊鸿一瞥吗？ 我还都记得。只不过，一切，重归虚无。 你不再了，也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八：] “纵然放弃所有也无恨 宁愿为你怕此生” 天地不仁啊。 我只想守着你，看着你的容颜，你的微笑。为你做些什么，让我留着最后一点幸福。 可惜还是不能，我要用诛仙剑杀了他，面对着天下人敬仰的目光。 这柄剑，最终却是由我举起来。 这柄剑，曾经害了我最爱的女人。 而今天，我竟还要用它“斩妖除魔，以儆效尤”。 命运是最亲密的敌人。拉拢岁月回归到时空的断层中，在某个从未触碰到的时刻，汹涌而至。 ——小松岗，月如霜，人如飘絮花亦伤。十数载，三千年，但愿相别不敢忘。 ——刚才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想著，其实若是我们两个人就死在滴血洞中，逃不出来，那也不错。 ——如果是你遇到了危险，就算拿我的命去换你，我也心甘情愿！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再见，碧瑶。 这辈子，我欠你。 只愿你在来世的那阡阡陌陌的交口驻足慢行，回头等我片刻——今生未了的缘，来世，我定双倍奉还。 你要等我啊——碧瑶。 |
